第十七章 那段逝去的爱情(9)
作者:忧戚玉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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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她因为想起自己跟“伊凡”的那个吻,而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清洁一样,她似乎是出于惩罚自己的目的而强迫自己的心冷硬起来。“你认定我爱你,或者信任我对你的感情,那就是你的悲哀……我的那些话根本不是在撒气!我所说的是大实话――严格来说,不是我可能随时爱上别人,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爱……我只是在表达,我可能随时会让别人来爱我,而剥夺你用‘爱’来捆绑我‘自由’的权利。以前,当你遭遇困苦的时候,我来安慰你,也可能是出于我对弱者那种带有功利心的同情,而未必就是我爱你的表现……天真的时候,我就愿意跟你盟誓说,今生今世,我愿意永远在一起,我要和你共患难,绝不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而且还会为自己对爱情的‘痴心’而感动……可是,这三年的精神跋涉,让我看透了自己!假如你再次遭遇了那样的困苦,我可能还是会来安慰你,陪伴你,还是会因为你的苦而心疼,可是这一切都不能算作是‘我爱你’的表现……哪怕你没有移情别恋,哪怕你再次遭遇了困苦,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拿出真实的‘爱’来给你……”

“宛亦……”季林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有些绝望了,沉默了数十秒钟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忧伤地望着她:“难道你以前只是在同情我遭遇了不幸,才继续陪在我身边的吗?难道……当初你来抱着我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你爱我吗?”

“呵,我前两天还让一个男生来抱我,亲我呢……”她又夸张地干笑了两声,“我跟谁有亲密接触,也并不代表我有多么爱他……”她悲切地咬了一下唇,透过泪眼告诉他,“以前,我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心疼你,或者就是同情你……可是,这一切都不能代表我有多爱你,更不代表我愿意为了你而舍弃我‘自己’……也许,我曾经也为自己而有那么一点感动或迷醉,为一向内心躁动的自己竟然对‘忠诚’地维护爱情产生了一种天真而美好的向往……可是,这一切都能代表什么呢?单单是向往,却拿不出相应的实际行为,这不是等于零吗?所以呢,我现在学聪明了――我不再向往了,我只想随心所欲,这样内心的负担好像还要轻一点……”此刻的她把自己说得如此地不堪,也难说就一定是真实而公正的。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了,她知道自己向来心疼他,不想看到他难过,可是她却有意把自己对他的积极情感给彻底“解构”了,因为前两天发生在风雨广场的那一幕还让她耿耿于怀,让她想通过剥离和暴露自己来惩罚自己,结果却拖累着更加伤害了季林。

“宛亦……”季林的泪又已经落到了他的嘴角,他默然擦拭了它,才又对她说:“假如以后,我还……‘好好的’……你还能给我机会,再来爱你吗?”

“我当然剥夺不了别人来爱我的机会……”她一时冷硬得可怕。“但我绝不会因为谁要来爱我,就甘愿自己付出‘自由’的代价……我不会再轻易答应去跟谁恋爱……假如我一直陷入这个‘自我’的泥潭里出不去,我这辈子还是不要和谁在名义上‘好’了。就算我答应你继续做我的男朋友,并让你被套上约束自己的义务,但我却不愿去尽做你的女朋友的义务,你说――我给你这样的爱我的机会,你甘心吗?你稀罕吗?你能忍受自己经常眼睁睁地看着我跟其他异性眉来眼去,甚至一高兴了还对人家投怀送抱吗?”她难过地闭了一下双眼,暗暗骂自己无耻:“我的本性是如此地自私、无情和冷酷,谁来爱我,把情感完全投注在我身上,只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假如我更自私一点,我就宁可你继续受这个关系的约束,而我又继续去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又何苦非要来自讨苦吃呢?”

“宛亦……”季林又呼唤她一声,便低下了头,像在思索她的意思。也许他并不全然明白她的话,但是他却感知到自己似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听到她也对他深情地说一句“我也爱你了”。他勉强自己吞下内心的苦涩,只再问了她一句:“放暑假,你会回家的吗?”

“我这个暑假不会回去的了!”她噙着泪果断地跑进了宿舍大门。一路上,她问自己,她的这仍像在“撒气”的表态会让她永远失去季林吗?当她还认为他真的已经移情别恋的时候,她倒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他会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可是当他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告诉他之前所呈现给她的并不是真相,而是有什么隐情的时候,她竟然第一时间就相信了他,相信他对她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纯朴、“洁净”的。他的眼神和语气让她真切地感知到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从前潜意识里认定的那个对她痴心的季林。可是,她还是挣扎着去赶走他――她夸大了自己情感世界那些负面的东西,虽然可能暂时更深地伤到了季林,却也深深地伤到了她自己。她把自己说得如此地不堪,她就甘心吗?也许,她正是为自己保留一点没有被完全泯灭的良心,才如此“无情”的――按照她那绝对“自我”的本能,她巴不得季林仍旧把爱倾注在她身上,她也可以用自己口头上也“爱”他来拴住他,可是她在绝望关头却突然打算对他做一件“好事”,那就是“放他一马”,也就是向他坦诚关于她内心的真相;也给他“自由”,同时也保持自己的“自由”。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真的拥有了约束自己的心不再走向狂 野的能力,而他的身边又还没有别人的话,她再去考虑去任由他来爱她吧。虽然她意识到自己彻底放手会葬送掉这样的机会,可是她却悲壮地告诉自己――如果你最终再也得不到他的爱,这也是你当得的报应。

她回到寝室之后,趴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就又睡着了。可是梦里一个刺耳的、很像是汽车轮胎戛然而止的声音惊醒了她。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带着莫名的心慌下了床,然后三两下收拾好自己就出了寝室。她的脑子里这才突然闪现出之前季林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中的种种疑惑――他说自己是在骗她,他并没有和那位富家女怎么样,却又请她来帮他的忙,只是为了让她误解他已经“移情别恋”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她懊恼自己竟然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离开了他,而他现在又去哪里呢?还在C大吗,还是已经在离开的路上了?他要去哪里呢?她想起他期待她放假后回家的事情,难道他打算直接回家吗?她打电话给季林,却又是让她气急不已的关机。她在一阵痛心之后,便给自己父亲拨了一个电话。她向父亲确认季林之前是否真的有带过女人回家?开始,他父亲还是坚持有这事。当她说季林刚才来找过她的时候,跟她坦白了一些事情之后,她父亲才说出了真相:“他病了……”“什么病?”一股不祥的预感侵袭了她,让她眼前一黑。“尿毒症。”“这病严重吗?”她开始还不了解这病对穷人来说几乎就是绝症。“很难恢复到完全的健康,听说用换肾的方式,可以多 维持几年的生命……”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伙同他来一起欺骗我?”她哭着对着父亲大吼。

“季林来求我的……最开始,我们大家都筹不到钱……也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季林只有安静地等死,他怕拖累到你,就想骗你说他跟别人好了,要跟别人私奔……后来,他以前打工地方的一个同事,是信耶稣的,建议他去找一家基督教会,说去找牧师,说不定人家会帮他求老天爷帮助他……谁也想不到,老天爷真的帮了他的忙了,一个信耶稣的富商在知道了他的处境之后,就愿意捐助他,说要给他付手术的一切费用。他大伯的肾跟他的配型又是成功的……所以,一切就有了希望……”

“所以,他在完全绝望的时候就只是自己撑着,在有了希望之后才来向我坦白了,才想着要我去安慰他,支持他,和他共患难吗?”她挂断了父亲的电话,伤心地揪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边往寝室外面疯跑,一边给季林拨电话。电话那头重复着的关机的提示音让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她流泪在心里大喊:“季林,你不要就这样走了,一定要等着我……我要亲口告诉你:我爱你!从今以后,我不再对你任性!我愿意为了你去努力管束自己……我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去奋力抵挡那个不安分的我。你不要就这样走了,你拖着病体,来一趟多么辛苦……”

想象季林既承受着身体的折磨,又承受着她的“无情”对他的伤害,她就恨不得刺自己几刀。她真是绝情啊,真是该死!她恨透了自己!她一时不知道季林的去向,疯了似地跑到他们曾经逛过的C大的每一个角落,去搜寻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满头大汗的她又跑往C大中门,这是每次她送季林离开C大的时候的必经之路。出了中门,她又给季林拨电话,却还是让她沮丧和着急的关机状态。她头顶的天空一下子就变昏暗了。她的腿突然一个打闪,整个人一下子就瘫靠在路边一个公用电话亭上。“季林,我对不起你……我不能没有你……我需要你,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起去面对你的艰难……别再躲着我了,好吗?求求你,把手机开了……”她伤心地仰头望向天空,对着冥冥中那个她从不认识的绝对者祈祷,“老天爷啊……上帝……耶稣……求你让季林把手机打开,让我可以跟他说话。别让他离开我……我不能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给他伤口上撒盐,我要去安慰他,鼓励他,我要他好好的……求你给我机会去爱他……为了他,我再也不要在‘争战’中投降,我要尽全力去‘向善’,哪怕自己要粉身碎骨……我要努力去寻求‘爱’的能力,只求你给我爱的机会……”电话依然是关机的,她痛苦得几乎晕厥过去。泪水和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挣扎着沿中门外的人行道往前行,预备着要打车去火车站。这时她才发现身边的车道是堵塞了的。她倒霉到竟然连车也坐不上了的地步了,真是老天爷都要跟她做对吗?她气得几乎要对自己有所求的“天”叫骂,可是她张口之前,心里却闪现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芒――既然都堵车了,季林也可能是被困在了路上,没有走远。再说又能堵多久呢?买了火车票,哪有那么容易很快就走了呢?她着什么急呢?可是,她设想季林的身心正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摧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耽搁,便又疲惫不堪地拖起沉重的步子继续沿着通往火车站的方向前行。可是,没走几步,她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当发现来电的人是季林之后,她欣喜若狂地接了电话,哽咽着问他:“你在哪里?我要来找你!”电话那头的反应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喂,你是机主的亲人吗?我是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很难过地通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机主在某某地过马路时被一辆大卡车撞到了。120也赶到了。很不幸,他们宣布机主已经死亡……”

“不可能的……”她的心被遭遇了一个重锤,心跳几乎都停止了。“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对方再次跟她强调了出事地点之后,并象征性地安慰她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她咬破了嘴唇,对着天空狠狠地抛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就往那位“搞错了”的交警所告诉她的地点跑去。一路上,她咬牙切齿地质问她头顶上的“老天爷”,问他为什么不给人间一个是非公道,并不惩罚恶人,却残忍地取走了无辜的季林的性命。“我是恶人,你来惩罚我吧,让我代替他死吧!你欺负善良的弱者又算什么能能耐?我是恶人,你来惩罚我好了!……”她恶狠狠地要跟冷酷无情的老天爷较劲,好几次都要扑倒在地上。几分钟以后,她才赶到事故现场,跪倒在铺洒着季林那未干血迹的地方,之后又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季林躺在急救车里。她扑倒在季林身边,当场就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