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段逝去的爱情(1)
作者:忧戚玉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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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宛亦在专为自己同学岑佳所写的信仰见证中所提到的主要是她和她男朋友季林之间的故事。她的故事也得从她小时候说起。

她和季林是同村人。她父亲早年在村里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灯具厂(约十年前倒闭了)。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村里很多男男女女就都在他们工厂里做工,包括季林的母亲。她从小到大不仅被父母娇惯着,也几乎被整个村的人宠哄着。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她身边就总有一些膀圆腰粗的小男孩来当她的“侍卫”,还有一些随着他们起哄的小女孩来当她的“丫鬟”。无论是在小孩子的游戏里,还是在现实的生活中,她似乎都被他们当成“公主”一样地捧着哄着。她自己似乎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村里所有小孩子都得听她的,他们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只要被她看上了,都得乖乖地给她“献”出来。

村里很多小孩子都对她点头哈腰。可是在她印象中,却总有一个瘦小的男孩每次见到她都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像是因为腼腆而害羞,又像是因为有一点不屑于与她为伍的傲慢。这个小男孩就是季林。有很多次,她都看到他都来厂里找妈妈。他从不主动走到我身边来跟她说话,更别说像其他人那样来做她的“保护人”或是拿自己的什么“宝贝”来讨好她了。

有一次,村里几个男孩子在她家前面的坝子上玩翻纸块的游戏,他们预备着无论谁赢了,都要把赢来的纸块全都来“献”给她。她也很兴奋地在他们旁边拍手快活地吆喝着“翻哦翻哦”。那次,季林又来厂里等他妈妈一起下班,结果被他们这边的吆喝声给吸引过来了。他也从兜里掏出一些比那几位的更新更好看的纸块来。他们见他也有“赌本”,便邀请他来参战,而这次季林没有忸忸怩怩,而是大方地参与进来。这个男孩子一来,何宛亦就巴不得他把自己手上的那些全部输给她那几位“跟班”,然后把那些东西“献”给她了。可是,无论她怎么为那几个人吆喝,他们都不是季林的对手。没出几个回合,他们手上的东西就全部输给了季林。季林把那些纸块满满地揣在衣兜里,得意地从他们面前走开,去等他妈妈下班了。

她看到所有的纸块被季林赢走了,而他这个家伙又从来不吃她的脸色。她便吆喝他们去把纸块给她抢过来。于是,他们三两步就追上季林,把他兜里的东西全部抖出来,洒了一地。季林在反抗中被那几个男孩狼狈地按到在地。她还不解恨,还命令他们揍他。他们又都起劲地对他拳打脚踢起来。季林倒在地上,愤然地盯着她,看起来是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

他对她的“恨”成了她幼小心灵里的一根刺,后来她还多次“命令”人去揍他。有一次,他妈妈还带着他到她父母面前来,要他来给她道歉,而且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她。她傲慢地等着他的“道歉”,等着他自己表示愿意加入“保护”她”的行列,可是季林却在丢给她一个愤恨的眼神之后就跑开了。没多久,他妈妈也不来他们厂里上班了,而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事情和她一直欺负季林是不是有关系。

在她七岁以前的心灵里,这个叫季林的男孩子就是她的“敌人”,只有他敢公然反抗她作为“女王”的权威。他宁肯受全村里的孩子欺负,被他们孤立,也不愿意对她俯首称臣。

她与季林之间“势不两立”在他们上小学以后就慢慢消失了。她和季林同岁,小学前三年都在一个班。她不再视他为眼中钉的原因是季林的“优秀”让她傻眼了。他的成绩从一年级开始就是班里最好的,而且被老师委任为班长,是老师心中不可替代的宠儿。季林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冷冷的,不愿意和她说话,除非迫不得已收发作业的时候,他才会很生疏地叫她的名字。

她的“公主”时代因为季林“王子”时代的到来而暗淡下去了;虽然还是有不少男孩子来亲近她,主动要来“保护”她。她也一度觉得有他们围着她转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可她还是对他们的追捧感到乏味了,只因为可恶的季林始终对她这个高傲的“公主”无动于衷。他还是从来不来亲近她、跟她示好,总是要离她远远的。

在她小学四年级那年,她父母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她也转学了。放寒暑假的时候,她还是经常回到老家的村子,到离他们厂里不远的一个荒坡去玩耍。也是在那个荒坡上,她多次看到把草叼在嘴里、总是安静地站着的季林,他还是离她远远的。即使这样,她回到家以后还是会经常惦念那个仿佛总有季林身影的荒坡。

中学以后,季林才来县城中学上学了。她和他不在一个班。在县中学,他的成绩仍然保持在年级前三。季林几乎是女生堆里的大众情人。她还听说,季林每天都会收到好几封情书,还有人公然向他大胆表白的。可他是一概不搭理她们。他拒绝她们的理由并不是自己要专心学习,不想早恋之类的话,而是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很多人都去猜测他喜欢的人是谁。她也在猜测他的意中人,而且还曾天真地幻想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可是自从上初二以后,她就再也不敢那样想了。从那年开始,她的身体开始发胖,而且是胖得一发不可收拾。走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正是她那越来越畸形丑陋的体形。从前那些看不惯她的女生幸灾乐祸地公然说她是“美女变野兽”。还有一群说话总是大嗓门的男生,他们总是要在看到她的时候去用“肥猪”这样的称呼去起哄她。她恨那些因为她的体型而取笑她的人,也更恨她自己那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食欲毁了她的形象。她伤心而自卑,却也只能黯然哭泣。她憎恶自己的胖,可是她的食欲却又只增不减,很多时候她还把“吃东西”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心理寄托。无论她怎么发誓减肥,都不能控制住她的食欲。父母也常对她说孩子不能减肥,一减肥,人就长不高了。为了长高,她又心安理得地疯吃海吃,又狠狠地满足了她那越发膨胀的食欲。

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极力避免与季林碰面。每当远远看到他好像要走近她的时候,她总是把头埋得很低,然后默默地远离他而去。可是要让他完全不注意到她的“落魄”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天中午,她像往常一样去学校食堂打饭;排队的时候她又被一群人取笑,她一气之下便从队伍中退出来,想离开那里。她红着眼走出食堂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也从打饭队伍中走出来的季林。那时候,她恨不得自己能找一个地洞钻下去,可是他却追上她,还要她把自己的饭碗给他,还问她要吃什么菜。她在脑子一片空白之下任由他拿走她手上的东西,愣愣地看着他又回去排队替她打饭。当他把饭碗带回来给她,还想对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却从他眼前狼狈地逃走了。那一天的偶遇让她那一整个星期都心神不宁,眼前不停地交替浮现出季林小时候丢给她的愤恨眼神,还有如今他所留给我的柔和的关切眼神。

她的心为他那一天的举动而悸动不已,却也不敢幻想她和自己的“宿敌”之间还会有什么下文。可是季林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满足了她心里隐隐的期待。正是那个周末,当她一个人走出学校门口的时候,季林竟然早已经站在了那里,仿佛正是在专门等她的样子。她窘迫地要离去的时候,他却走向她,并问我:“我和你一起走,行吗?”

“随便……”她红着脸继续往前走。

“你想要考哪所高中?”季林突然问她。

“我只能考普高……”她一开口就浑身沁汗,而这也主要根源于她对自己肥胖体形的懊恼和痛恨。

“我考**中……”

“哦,祝你成功……”她想离他远一点,可是他却一直紧随她的脚步。

“你和我考一样的学校,行吗?”他期待地望着她。

“说什么笑话,这怎么可能?”她在震撼不已的时候,更对他的话感到了深深的迷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和你比……”

“假如我要你和我考一样的学校呢?”他直白地说。她却不能消化他的话了,只是生硬地回复他:“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如果你只是想来戏弄我的,就请你走开!”那个时刻,她竟然只愿选择相信这种可能性。

“宛亦……”季林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很伤心地望着她,“你真的从来都感受不到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虽然你叫很多人来打我,我还是喜欢你……”

“你滚开……我不会相信你的!”她噙着泪,“愤怒”地从他眼前跑开了。一路上,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就是说着玩的,他是来戏弄她的,他是来“报复”的,为她小时候欺负他的往事。回家以后,她又忍不住亢奋地想,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喜欢她呢?这可是她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啊!她喜欢他吗?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用想了,她觉得自己连恨他也是因为喜欢他。他竟然真的像她所幻想的那样来向她表白了。可是当她再次走到镜子面前的时候,又只能伤心地警戒自己,你那么难看,他凭什么会喜欢你?她不敢相信他的话,却又期待那是真的:她梦中的“王子”,骑着“白马”翩然来到她身边,深情地告诉她,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再回学校之后,季林如她所愿彻底向她表白了:“……幸好你现在胖了!否则,就轮不上我来跟你说喜欢你。小时候,你身边有那么多人,而我只能远远望着。你胖了不还是原来那个你吗?对我来说,你胖或瘦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