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者(2)
作者:忧戚玉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04

与小女生的再次见面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顺利,因为中途出了个“程咬金”。第二天他来到湖边的时候,没有立即见到她;所以,那个久久立在常校长墓碑前的中年男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疑惑对方身份的时候,对方转过身来,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在彼此对视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彼此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那位同学吧?”首先开口的是同样惊讶的中年男子,而且仿佛认出他来。说他是中年,其实他应该也不年轻了,似乎也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

“您是……”他一时还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但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在课堂上看见过他了。

“你不记得了?年轻人的记忆力啊!……”对方一下子微笑着走向他,还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余乔终于想起他来了。这是半年前到C大来开过讲座的C市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授乔震南。他还记起那次他讲的是《知识分子的杂文情结》―― 一个曾让他满怀期待的题目。

早在去听乔教授的讲座之前,他就已痴迷“知识分子精神”了。自从有了徐怀乐的启蒙,他读了更多中外知识分子开启民智的振聋发聩之言,他也变得渴慕知识分子群体的高贵情怀――他们孜孜以求的是社会之公平与正义。据说,法国作家左拉就是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犹太人德雷福斯上尉被诬向犹太人出卖军事机密,被军事法庭判处终身监禁,而真正的罪犯却被宣判无罪。面对这公然践踏社会良知的行为,左拉挺身而出,愤怒地发表了《我控诉》。战友们陪同他在军事法庭受审时,他坚定地说:“……上下两院、文武两制、大报和这些报纸制造的这些恶毒舆论都可能反对我;帮助我的,只有思想,只有真实和正义的理想……”

知识分子就是那些让良知成为自己一切言行准则的人。虽然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徘徊在文人圈子之外的普通大学生,但成为知识分子已经是他所规划的人生价值实现方式。成为知识分子,则少不了为正义立言的写作。他所熟悉的青年思想者徐怀乐就是成功走在这条路上的先行者。

在他看到有关乔教授讲座的海报时,他就一直盼望讲座的到来。讲座那天,他去到某阶梯教室时,发现那里已是座无虚席了。主持人介绍说乔震南教授是C市作协的中坚人物,已在多个地方报纸和文学刊物上发表了总计上百万的文字,下面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众人都向乔教授投去了崇敬与仰慕的眼光。

乔教授首先提到知识分子的定义:

“……和文字打交道的人不一定是知识分子,因为知识分子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那就是对真理和正义的强烈诉求。现实社会的黑暗导致他们的文字会充满了批判精神。知识分子表达批判思想的主要载体是杂文……各位都知道的我国现代思想家、杂文家鲁迅吧?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知识分子……”

乔教授开讲不凡,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深入说下去,而是转为自己快要出版的杂文集做宣传。再后来,他也提起自己的文 革历史研究,提起自己的研究成果所导致的与当代文化名人张文含的法律纠纷。

余乔也知道张文含。在高中时他就读过他的散文。他曾为这位“文化大师”笔端所流露的深切文化关怀和深厚文化底蕴而叹服痴迷。可是,自从大一那年他接触到自己所敬重的青年思想者徐怀乐所写的关于他在历史表现的文章之后,便对他不再有什么好感了。关于张文含,乔教授说,他曾亲自在报刊上读到了他青年时代的激扬文字。那就是他“主动”向“潮流”靠拢的铁证――在对张文含的批判上,乔教授和徐怀乐是立场一致的,余乔还为此很欣慰,也不知不觉对乔教授有了好感。可是这好感很快就被乔教授接下来的言论给抹杀了――他很愤激地提到青年思想者徐怀乐,说自己发表在某地方文学刊物上的一篇关于文 革的文章遭到了他的抄袭。

“……在《伤痛的历史,我们该不该忘却》一文里,徐怀乐和我一样,也对张文含表示了质疑,可是他的基本立论,还有一些主要论据,都是照搬我那篇《缺失记忆的考证》,有些段落甚至还有我原文表达的痕迹!让我想不到,这个自命清高的青年竟然矢口否认抄袭了我的研究成果,反倒理直气壮宣称,那些都是杂文创作中的‘正当引用’!

“呵,好个‘正当引用’!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正当引用’!……他所累计发表的文字也是上百万了,我不得不怀疑他这么多的文字到底有多少是含有真知灼见的原创!他口口声声表示自己追求正义和良知,没想到竟然拒不承认对我文章的抄袭!在这件事情上,他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简直没有起码的操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道貌岸然的人,骨子里却如此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