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一直盯着他，那双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儿。我还傻了吧唧的怔愣在那里。

见我依然目不转睛，他竟然挑了挑眉，抛了个媚眼过来。

老天，百发百中啊。我立刻还魂，眨了眨眼睛，小心肝在那扑通扑通的。

“两位吃点什么？”

在我屁股生根之前，店小二终于颠颠跑来，一张菜谱飘落面前。

我一把抢过，忽又觉不妥，老子没带银子。这饭，怕是要对面那位破费了，还是让他点吧。将菜谱推到羽公子面前，他却笑了笑，“你来吧。”

这家伙，从不装客气。

那就我来吧，咱更不会客气。

一把又将菜谱抓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三年，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再不出山，多不过两年，绝对会变成标准凹凸曼。

菜谱第一页，上有八大菜名，个顶个的彪悍。如果这册子不是印着菜谱两字，我真要怀疑，店小二是不是拿错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瞧见没，这就是八个菜。

顺序读下来，是不是很有口感？

苍天，谁能告诉我，都是些什么？

指着“关关”我问店小二，“这是啥？”

“炖小鸡。”

——确实与鸟有关。

好吧，我继续，“雎鸠呢？”

“炖母鸡。”

——依然与鸟有关。

忍住，下一个，“在河？”

“鸡蛋汤。”

——没错，是有水。

偷偷瞥一眼羽公子，他正望着窗外，眼角却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不管也罢，再后面，“之洲？”

“黄米粥。”

——正解，是有ZHOU。

再后面，“窈窕？”

“炒莴笋。”

——有腰，虽不细。

后面，这个名字好，“淑女？”

“煮荸荠。”

——脑海中顿时出现三个字，奥利奥，可奥利奥又是什么？

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我抿了一口茶，“君子？”

“野山菌。”

——象形词，彪悍，不解释。

倒数第一个，压轴大菜啊，“好逑？”

“红烧狮子头。”

——听到最后这个，我那一口茶，终于华丽丽的喷了。

羽公子也双肩抖动，可目光，一直看着窗外。

他在看什么？很好奇。

我也凑过去，向外面张望。

青石板的街面，被夕阳的余晖，染成鱼鳞般的光泽。街上，一个弱柳扶风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这男子，我认识，芙蓉楼的水仙。那男人，我同样认识，是他的官人。

男人长相有些粗野，两颊络腮胡子，且蓄的很长。

他一手拎着几只锦盒，一手搂着水仙的腰。水仙腰肢纤细，在男人宽大的手掌面前，简直不盈一握。

此情此景就好像刚才的菜谱，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可是他们两个人，竟又显得如此般配。

也不知，男人和水仙说了句什么。水仙侧过身，将头枕在男人的肩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好一副诗情画意，郎情妾意的优美画卷啊。

好一副美人英雄，小鸟依人的动人情景啊。

我这都感慨完了，羽公子依然一动不动，望着他们的身影。目光中，竟满是羡慕。

羡……慕？莫非妖男的品味如此不同？

有风从窗外拂过，鼓起他的长发。羽公子探指抚上发梢随意的理了理。

“请问，二位爷吃点什么？小的马上吩咐厨房去做。”原本有些不耐烦，已将菜谱收回的小二，低敛了眉眼再度发问。

菜谱也被恭恭敬敬放在羽公子面前。这态度跟之前比起，好了不知多少倍。

我诧异非常，一眼瞥见羽公子手腕上戴的白玉镯，立马明白了。

正是这个镯子，我曾揶揄过羽公子，说他大老爷们戴什么首饰。他不气不恼，看着我，只是笑。

后来还是早餐时听山茶所说，芈家乃名门望族，掌家的男人会佩戴家族信物。

估计就是这玩意了，我虽不喜珠光宝气，却也知道这玉的昂贵。

玉本以绿色为最佳，红紫二色玉石的价值，仅为绿色玉石的两成。

玉当中若含红紫绿白色，称为福禄寿喜。若只含红绿白三色，则为福禄寿。若是单色玉，以色泽均匀为好，色泽暗淡微黄者为下品。

而羽公子这个，非绿，却为通体透白。阳光照射下，光晕一触即开，如羊脂般润泽。

二娘很懂行，他那有一小块白玉做成的吊坠，据说价值顶半个芙蓉楼。

若是这白玉手镯，用料怕是吊坠的十倍。到底有多值钱可见一斑。

这店小二看出羽公子是个有钱的主，不止态度大转变，连声调都跟着抖了。

放心，我们又吃不了你，怕怕吓吓个啥。

“你说呢？”羽公子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他笑盈盈的看着我。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就那八个吧。”羽公子伸手点了点菜单。

袖子褪了些许，随着手腕摇动，那只白玉镯跟着晃了晃。我看到，店小二的眼珠，也跟着晃了晃。

也罢，做生意若不财迷，怎能财源滚滚如洪水呢。

顺着店小二的目光，我也仔细瞧了瞧羽公子的手。

第一次发现，他的手竟然这么好看。骨节均匀指尖修长，掌心明明起了茧子，手背却嫩的可以掐出水。

见我盯着他的手，羽公子眨了眨眼睛，“还是季儿你的手漂亮。”

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想我这双手，上过树，掏过鸟。打过架，洗过澡。弹过琴，点过炮。

本人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我身上，最勤奋劳苦的，就是这双手了。

跟羽大公子这种细皮嫩肉的比，我岂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可惜，想象归想象。与我那张不给力的脸相同，我这手，也完全超出自己的审美追求。

许是天生适合弹琴的缘故，手指很细很长，五指分布均匀。也正因为练琴的缘故，续了长长的指甲，显得指尖更加修长。

与它那些辉煌战绩，劳苦经历毫不沾边。

这双手，有一点阴柔。

以咱纯爷们的审美，哪有妖男的手漂亮。人家最起码掌心有茧，骨节虽不明显，却也硬硬朗朗。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我这手，跟女人有一拼，哪有你的漂亮。”

羽公子摇摇头，探指捉住我的手，捏在了掌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