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作者:水蓝9      更新:2019-08-13 04:49      字数:2188

如果你要直视人性,必会被刺伤,或是心灵,或是眼睛。

我换了工作之后,身边一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自己干的是帮财务科的老板娘做各类账目,老板娘只管钱,我对家族企业向来不怎么喜欢,可是既然选了这样的地方工作也只能拿钱办事,少生八卦。对工作没有什么牵挂之后,我更多的把精力关注到自己家里。自从我爸妈来深圳住到我家里来之后,张齐的性情就渐渐变了,变得敏感、多疑、易怒,虽然我觉得我爸妈不是什么圣人,但是对于照顾这个家来说,他们真的已经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了。我妈每天大清早起来做好早饭,为的就是我们能在家吃早餐,不用在外面吃什么乱七八糟的,等我们出门上班了,赶紧去菜场买菜,接着回来是打扫家里的卫生,做饭给孩子吃,只有下午闲暇下来才能到楼下走走,这散步的时间还是争分夺秒一样的,必须要在我们下班的时候给做好晚饭,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谁还能要求更多呢?反正我不能。我爸天天带着孩子,有时候孩子生病,不是抱着就是背着,他有高血压,以前还中过风,虽然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是这样的身体带一个几个月的孩子也算超负荷劳动了好吧,难道还要他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更好的吗?我想不出来了。可是张齐似乎对这些就不领情,在我妈整理完房间之后,往往会暂时性失明了一样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并为此大为光火,在我爸辛苦一天带着孩子吃饱喝足睡好觉之后,下班一听到女儿把玩一下玩具就怨气横生。如果他对我发火,对我生气,我倒觉得没什么,两夫妻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可以说,可是他没有对我发火,而是故意越过我对我父母发火,我宁愿他哪怕是无理取闹也行都冲我来,但是一定不能对我父母怎么样,要知道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如果张齐足够尊重我,就一定会先尊重我父母,但是他假惺惺的尊重我,却明目张胆的贬损我父母,这不仅相当于贬低我,简直是侮辱我了。如果婚姻里两个人不平等,那么这婚姻就是压迫,就是奴役,就是盘剥。有许多个午夜梦回,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张齐,感觉心里涌起的是厌倦、是失望、是无助,而当夜幕如水把我淹没窒息的时候,我隔壁的父母一如既往的平静,让我看到希望,让我体会温暖,给予了我勇气继续活下去。

生活更多的时候不是给我们糖果,而是给我们柠檬,如果不会调制,那滋味苦涩不堪。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是一件奇妙的事,第一次听到她喊妈妈时的快乐,第一次看到她颤巍巍站起来的欣慰,第一次感到她来安慰的温暖,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第一次摸到她委屈的泪水,这些事也许会忘记,但是给予我的那种感动不会消失,它们会一点点累积,变成对女儿最真切的亲情,这种亲情不是从她出生后便与生俱来的那种母爱,而是一种构建到家庭、到生活、到生命里的一种切肤之爱,一种绝不可缺的牵绊。女儿九个月刚满,就争着要自己吃饭,然后把饭碗里的饭撒了一桌子,脸上都是油,衣服上满是菜汁汤水,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打了她,她哭着去找她外公,没有三分钟时间,屋子里就和往常一样响起玩具鼓声。晚上临睡前,我和张齐商量是不是该请个阿姨来教米贝,他立刻就同意了,他同意得那么快并非都是为了教孩子,而是可以赶走我父母,这让我十分生气。

“米贝现在渐渐长大了,我爸教不了她什么,我很担心。”

“那你是叫你爸他们回家去了?”张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我,实则眼里充满了期待。

“你想叫他们回家去吗?我和他们互不相干?”

“不是,”张齐低下头,说:“刚刚不是你先提出来的意思吗?”

“我没说,这是你心里的想法。”

“我错了,我认。”

什么叫“我错了我认”,这种话是一个男人该对自己的女人说的吗?这种话是一个丈夫该对自己的妻子说的吗?这就是无赖的托词,说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管我犯了什么错,你必须原谅我”。如果我对张齐的失望还能像在暴雨里的海上坚强游泳,那么他这句话就是最大的那个浪头,一下把我卷入水底。

我不知道张齐到底为什么不满,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怨恨,有时候问他,他一脸故作轻松,可是每每有什么事又上纲上线、气恨交加。我越来越少跟他沟通,因为这是减少吵架的最好方法,两个陌生人如果不是你故意踩我脚指头,我不会跟你发火动粗,大家和平共处,一起建设社会主义事业也好,一起为了这个七十平米的地方变得更好也行。他要是一直肯这么将就我,我也许也能将就他,他要是能提出离婚,我也能跟他去民政局领多个本子。

有天早上去上班,没什么事做,坐在椅子上想起张齐,想起家里的父母和女儿,脑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离婚去了,然后忍不住鼻子酸溜溜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老板娘进来,看到我这幅模样,问道:“小蓝,今天怎么了?哭了?”

“没有。”

“你家的欺负你了?”

“不是。”

“要姐姐帮你吗?”老板娘在我面前一向以姐姐自称,这次也顺口这么说。

“不用。女儿感冒了,想到有点难受而已。”

“那你等下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她看看我,说:“男人嘛,要注意保持一下人家的男人样。”

回到家,我妈在做饭,我爸逗着孩子,张齐却在床上玩手机,我把包丢到张齐脚上,他瞪我一眼,说:“你小心点。”

我没理会他,做到床边,想到父母这么辛苦,张齐却对这一切看得理所当然,生气得哭了,张齐看到我落泪,起身走开。

有时候,陌生人就是一个轻声问候都比亲人的关怀爱护还要可敬可亲,亲人的一个白眼比陌生人打了一拳踢一脚还要痛还要伤。当张齐看到我落泪却独自走开的时候,我恨不得手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