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刺猬
作者:白色豆豆      更新:2019-07-30 06:51      字数:3103

此时的寇文刀,正守在病房里,呆呆地望着陈筱萸。

至于魏天起,在听说何芳已经报案之后,早就悄悄躲了起来。

寇文刀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陈筱萸这次车祸,有一定的偶然,但也可以说是她身在大家族的必然。

她的那张嘴唇里时常蹦出刀子,扎得寇文刀心窝子疼,可现在非但安静了,还有些苍白。

寇文刀向来是不喜欢医院的,那个小村子里的人,但凡生了病,轻易是不会去医院的,一是很远,二是承受不起医药费。如果听说谁被送去镇子里的医院了,只怕也命不久矣,过不久就能看见那家人开始打棺材。

他对于医院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上学的时候打预防针总能让人感觉不舒服,刺鼻的碘酒和酒精味道挥之不去,清一色的白色调,像极了冬天铺满田间地头的雪,毫无生机可言,寇文刀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他从小就莫名的讨厌下雪。

寇文刀突然觉得陈筱萸很可怜,像是只刺猬,那玩意儿他在山里见过,身上的刺扎得手生疼,伤口还会化脓,可这种动物却也很脆弱,并没有什么威胁,拿跟削尖的竹子就能轻易捅穿它的肚皮。

如果说大山里什么野物最为孤独,那恐怕就是刺猬了,寇文刀见过成群结队的麂子、野猪,甚至远远得见过狼群,可只有刺猬,向来是形单影只。

寇文刀没来由的响起老任的语文课,有一次写作文,主题是父母,寇文刀直接交了白卷,老任知道之后却也没过多为难他,只让他好好听同学们念自己的文章。

什么父母为了自己上学劳作辛苦,生病时整夜守在自己身边,寇文刀听得胸口发闷,仿佛全班同学都在嘲笑他是个孤儿,到底是多狠心的爹妈,才会抛下刚出生的自己呐?

在他眼里,孔老爷子和玉姨就是自己的亲人,直把他们放在了心里最高的位置。

而陈筱萸呢,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陈家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但唯独这份陪伴,却成了最为奢侈的东西。普通孩子的病床前,有爹妈温柔的低语和关切,而她的面前,现在只有一个孤儿,寇文刀。

看来她和自己也没什么两样,陈德辉和何芳,哪会有那么多的时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真不知道这样长大的孩子,心里的孤单和苦闷,得藏得有多深。

“刺猬。”寇文刀自言自语道,越是张牙舞爪地尖刺,越能藏起内心的脆弱和孤独。

陈筱萸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也没有见到陈德辉和何芳的影子,寇文刀微微摇头,帮她掖好被子,他决定留在这里。

圆月高挂,澄澈的夜空繁星点点,病房里的两人都沉沉入睡。

陈筱萸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条延伸到地平线的公路上,她拼命的跑,前面是三个人的背影,两男一女,最中间的那个男人头发乌黑,最为年轻。

她跑了好久好远,丝毫不能追上他们,越发得焦虑,是不是我再怎么追,也触碰不到你们?

悠然转醒,只觉得胸口里空落落的,脸颊还挂着一条泪痕。

呵,果然又是我一个人。

陈筱萸失望极了,但很快就收起了那些负面情绪,这些年来,她习惯了。

他们忙,是的,他们忙啊。

露在被子之外的右手,并没有插上针头,此时被压得发麻,手掌上还有些潮湿的感觉。

寇文刀!你tmd睡觉流口水的?!

陈筱萸杏眼瞪圆,偏头终于看到了罪魁祸首,一把抽回那只钢琴手。

寇文刀头下一空,一种失重的感觉传来,猛地惊醒,一抬头,就看见了陈筱萸那副想要杀人的表情。

守夜哪是那么轻松的事,寇文刀这些天一直都很累,加上昨晚又喝了酒,撑到快天亮,终于是熬不住了,脑袋越来越重,趴在软软的东西上睡着了。

梦里的寇文刀只觉得每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香气,太香了就会饿,口水自然而然地就溜了出来。

陈筱萸见寇文刀面容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又趴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了,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些诧异,胸口的空洞好像被塞了一坨抹布,虽然不是很舒坦,但是至少填上了。

这个呆子,还真守了我一整夜?

寇文刀擦了擦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完了完了,这个恶婆娘又要骂人了。

陈筱萸却意外的没有发作,轻微脑震荡之后现在还有些头痛,睡了多半天,嗓子里早就快冒烟了,声音虚弱又很高傲,“给我倒杯水!”

寇文刀哦哦两声,倒好了水,就要扶陈筱萸起来。

“干嘛?!”

一番好意却遭遇了陈筱萸的白眼,他悻悻地缩回了手

“医生说,醒来之后不要立刻喝水,你先坐起来,看看头还晕不晕......”

陈筱萸哪会有丝毫服软,“哦,我自己来。”

本就睡了很久,轻度的脑震荡之后人的意识有些恍惚,撑着的右手本就发麻,突然就脱了力,差点摔回被窝,一声轻呼,却被一双厚实的手掌扶住。

陈筱萸小脸通红,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这个呆子!居然!?

陈筱萸的外套早就被脱掉,内里的白色衬衣本就很薄,柔弱无骨的躯体若隐若现。像这种晕倒的病人,护士为了她们呼吸顺畅,一般会解掉她们胸前的“遮羞布”。

“你的手!”

寇文刀这才发现情况不对,明明双手握住了陈筱萸的手臂,随着陈筱萸身体一滑,像是温水般触感的柔滑事物,隔着衬衣撞上了寇文刀的手背。

寇文刀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鼻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冲,浑身飘飘然,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刚刚有一坨顶级奶油,送到了他的手里让他揩。

“你的脏手!”

陈筱萸贝齿咬得咯咯响,一把甩开了寇文刀的手,正要发作。

一个纸杯递到了她的面前,那个呆子一脸无辜。

陈筱萸有些动容,好吧,就当是你不小心碰了本小姐,嗯,这杯水温度正好,看在你守了本小姐一整晚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不顾寇文刀的劝告,陈筱萸一饮而尽,晃了晃头,还是有些疼。

陈筱萸醒了没多久,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就找上门了解情况。

给陈筱萸录完了口供,两名警察先前的温和一扫而空,对待寇文刀像是疑犯一般,直接带回了警局,陈筱萸再三发问,却只回答说有重要的情况需要寇文刀配合。

“喂,妈!我......”

“哎哟,你醒啦?开车就不能慢点吗?你知不知道,要是再快点,你可能就醒不来了!”

“哎哟,我知道了,妈!”

陈筱萸嘟着嘴,她的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只是一场意外,为什么要带走寇文刀。

“警察来过了,他们带走寇文刀干嘛?”

陈筱萸哪看得到电话那头何芳的表情精彩至极。

“这事儿你别管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有人会帮你处理。”

“可是......”

电话那头的忙音让陈筱萸越发好奇,她这几个月以来对于寇文刀也逐渐了解,那个呆子不像是会做什么坏事儿的人。自个儿老妈想要借题发挥赶走他,可是借警察的手,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堂堂陈大小姐居然会觉得自己母亲做的有些过分了,之前的种种,不是更过分吗?

嘴硬的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寇文刀的看法,已经悄悄开始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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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公安局,辰阳区分局,何队正一脸疲态地吃着早饭,桌上一堆厚厚的卷宗,熬夜翻阅过了,心中越发地肯定,这件事情的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

“何队,人已经带回来了,随时可以问话。”

何队咽下嘴里热乎的包子,“先别急,晾上两个小时,这种人虽然看着年轻,指不定背后经过什么训练。”

昨天那个新人凑上前,殷勤地递上一杯豆浆,讪笑着道,“何队,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这个寇文刀会是案件的关键人物呢?您老就指点下迷津呗!”

何队接过豆浆,美滋滋地喝上了一大口,得意地说道,“昨天案发时,他在车上,出了车祸,要么和陈筱萸一样晕过去,要么就目击了案发的整个过程;而据陈家夫人所说,正是他,及时的把陈家小姐送往了医院,却因为晕倒没有见到窃贼,你来说说,一个晕倒的人,怎么才能适时的醒来,既错过了行窃,又能及时救人呢?”

“这......”那位新人听得一头雾水。

何队宠溺地一拍他的脑门儿,“傻呀你,装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