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东都起风雨
作者:武猛从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62

东都,洛阳城。

这年的夏天似乎提前了许多,不过才刚刚进入了五月,天气就显得格外的暴躁,连街巷口的石板路都被日头晒得滚烫。郭嘉顶着烈日,一马当先,冲进了洛阳的北门。直到身临其境,他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洛阳城的残破程度还是大出他的意料,遍地是残砖剩瓦,遍地是烧焦了的木头,遍地是累累白骨,唯独少了那鸡犬相闻、人来人往的生气。这哪里还是自光武中兴以来的繁华帝都?分明是一座死气沉沉的瓦砾场!

郭嘉重生前,可是个土生土长的洛阳人,这里记载着他二十三年的美好时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家乡曾经会是这样,简直比遭受八级地震还要悲催。郭嘉觉得心头压抑的厉害,一张俊脸也扭曲起来。他再也按捺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怒喝道:“董卓老贼,某要把你挫骨扬灰!”他仿佛忘了,董卓已经死了数年之久。

这还是那个儒雅沉稳的郭嘉吗?田氏三兄弟、薛良、韩凯、范容,还有杨丑,一齐望着失态的郭嘉,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理解。尽管,他们都不是洛阳人,但此时此刻,无一不与郭嘉感同身受。

胸口的悲愤随着那声响遏云霄的怒吼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热血和前所未有的自信。郭嘉一脸坚毅,朗声道:“五年之内,某要让这里繁华如昔,十年之内,某要让天下安定,人人安居乐业!诸位愿意与某一齐努力吗?”不是郭嘉口出狂言,而是历史上的郭嘉距今只有十一年的生命,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打破这个宿命?既然人生苦短,那就不妨将所有的事情都在这十年内解决。只有那样,才算是不虚此行!

田氏三兄弟、薛良等人俱被郭嘉的热情感染,齐声道:“愿受先生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有诸位鼎力相助,何愁壮志难酬?”郭嘉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灿烂,似乎让整个洛阳城也在一时之间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郭嘉令薛良等人寻了一处距离皇宫旧址稍远的地方,搭建房屋,修筑工事。易守难攻是必然的选择。毕竟,郭嘉的手上只有九百人。w/w/w/.xiaoshuoyd/.c/o/m 首发

黄昏时分,当久违的炊烟飘荡在洛阳城的上空时,标志着这座沉睡已久的帝都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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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七月十日,天子在杨奉、韩暹等人的护送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东归洛阳。到达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封功臣。迁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假司隶校尉,皆假节。国舅董承为卫将军。

可惜洛阳经董卓之乱,已成废墟,百官皆无住所,在这流火的季节里,纷纷披荆棘,倚墙壁间,苦不堪言。

赵温虽然贵为三公之一的司徒,但因为手中无兵,比之百官,却也强不到哪里去。他带着家眷去了当年王允曾经住过的司徒府。说实在话,赵温的运气不错,竟然在烧的不成样子的司徒府里找到了一间还能遮风挡雨的小屋。他令从人整理干净了,先让家中的女眷住了进去。

一番折腾下来,每个人都是又渴又饿。但是,包括赵温在内,大家端在手上的只是一碗能映出人影来的稀粥而已。赵温叹了口气,把碗递给了自己七岁的孙子,转身而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也不是那么热了,赵温伫立在院中,仰望着满天的星光,心中却是愁肠百结,再没了当年那种“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的豪情壮志。没到洛阳时,总觉得只要回到洛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回了洛阳又如何呢?情况似乎更糟。满目苍夷不说,无处安身不说,最要命的是连吃饭问题也无法解决。杨奉、韩暹等人依靠着张杨的接济,才勉强维持着军心不乱。而手中无权、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已有多人饿毙于残垣之中。下一个,会轮到谁?他赵温还能挨多久?这一切,赵温都没去想。此时此刻,他想的只有一件事、一句话: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因为在饥饿面前,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

这时,跟了他多年的老仆赵安躬身道:“老爷,还是到帐篷里歇着。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当初,老爷在成都慷慨施放家中积粮赈救灾民,活人无数,这一切,老天爷都记着呢,他老人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好人遭罪的。”

赵温望着忠心耿耿的老仆,嘴角荡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时,护卫来报:“大人,门外有人求见,他自称是颍川郭嘉。”

“颍川郭嘉?”赵温觉得耳生得很,苦笑道:“肯定是来求粮的。如果是在往日,老夫看在他是辛佐治同乡的份上,一定倾囊相助。可是今日,老夫已经自顾不暇,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赵安,你出去一下,好言相劝,让他走。”

赵安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赵安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躬身道:“郭嘉有辛毗书信一封,请老爷过目。”

赵温走进一间帐篷,借着灯光看后,回首对赵安道:“辛佐治当年与我有恩,这个郭嘉既然是他的好友,倒也怠慢不得。你去请他进来,先安排他住下,只要有老夫吃的,便饿不死他。”

不过片刻,赵安便回来了,但却是满脸的怒色:“启禀老爷,那人是个狂生,非要老爷亲自出去迎接不可。依老奴看,把他赶走算了。”

“噢?”赵温笑了:“莫要如此无礼!他狂自有他狂的道理,看在辛佐治的面上,老夫就是出去迎接又有何妨?”

赵安挑着灯笼,在前面领路,主仆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瓦砾来到了大门前。赵温借着灯光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俊秀青年在夜风中傲然而立,当是郭嘉无疑。赵温身在宦海多年,阅人无数,不由心里一震,暗道:“此子非池中物也!”当下朗声道:“老夫就是赵温,请奉孝先生到府内一叙。”以赵温的地位,着实是给足了辛毗和郭嘉的面子。

“恭敬不如从命。”郭嘉也不矫揉造作,大大方方,昂首而入。一行三人来到帐篷内,赵温和郭嘉分宾主坐定,赵安则立于一旁伺候。

赵温道:“奉孝先生既是辛佐治力荐而来,老夫自是不能等闲视之。明日一早,老夫就禀明天子,委任你为司徒府从事中郎一职。”

郭嘉起身施礼道:“承蒙司徒大人抬爱,某甚为感激。特备薄礼一份,还望大人笑纳。”说着,双手奉上了一份礼单。

“老夫只是看辛佐治的面子,岂会在意你的礼物?况且,在如今的洛阳城,钱再多也买不来一粒粮食。”赵温心中不悦,却说道:“老夫为官多年,虽不敢自诩两袖清风,但绝少收受他人之礼,奉孝先生的礼物更是不能收受!”

“是吗?”郭嘉笑了:“收与不收,司徒大人还是一睹礼单之后再做决定。”

赵温起了好奇心,接过礼单一看,不由颤抖抖的念出声来:“粮食十斛;犍牛五头。”也难怪赵温惊讶,因为在此刻的洛阳城,能有如此大手笔者,除了大将军、司隶校尉韩暹之外,就只有国舅、卫将军董承了。而郭嘉,只是寻常一布衣。但只是片刻光景,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赵温已经回过神来,哈哈大笑道:“奉孝先生之礼物,果真是惊世骇俗,让老夫没有拒绝的理由。难怪,辛佐治在信中称赞你素有鬼神莫测之能。”

“佐治兄谬赞了。其实,区区薄礼,何谈惊世骇俗?只是恰如其分而已。若是放在昔日,这份礼物定能让大人笑掉大牙。须知,大人当年成都赈灾之用又何止三千斛之多?”郭嘉脸色不变,徐徐而谈。

赵安在一旁已是老泪纵横:“果真是善有善报,若不是老爷顾念辛毗之恩,收留了奉孝先生,哪里能得到如此大礼?”

郭嘉急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人家言重了!如今粮食和犍牛就在府外,请老人家带人接收。”

郭嘉做事如此雷令风行,倒让赵温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个郭奉孝显然是有备而来,难道有什么企图不成?”但很快,他又缓缓摇了摇头,心道:“辛佐治品质高洁,他的好友岂会是屑小之辈?况且,老夫虽然身为司徒,但在此时的洛阳城,还比不上西凉军一个区区的校尉有分量,郭奉孝所图何来?”赵温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突地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赵温刚要令从人前去打探,郭嘉却起身道:“大人,据某估计,一定是粮食和犍牛运到府门外时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您还是和某一齐出去看个究竟。”

赵温点头道:“奉孝先生之言,正合老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