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不同层次的人坐在一起，玩的都是讲层次的游戏。这种游戏关系到地位、级别。地位、级别高一点的，决不会为下一面的人服务，这是关系到他的自己的身份和尊严。

钱部长只管喊为赵芮到酒，他是不会自己动手给赵芮到酒的，他属于发号司令的人物，动嘴不动手。妇联的付主席也不会为赵芮满酒的，她的地位和级别也摆在那儿呢了。

小城冷国萍来了之后，大会小会一再提：机关干部要转变思想，要转变作风，要扔掉官僚主义作风，变服务型作风。

——谁服务谁呀！领导为下面人服务，那么谁来发号司令啊！领导的尊严和威信哪去了。那还叫领导吗？转变思想是口头的，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让钱部长转变思想，转变到为下面人服务上来，那么他服务了多少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不是白白服务了吗，再让他返回去装成三孙子样去为别人服务？打死他他也不会的。妇联付主席也是陪酒、陪笑脸地为领导服务了多年才服务出今天的成绩。她也陪酒、陪笑、陪服务够了，也需要别人来服务于她了。

妇联的“赵浪妮”到是级别不高，她现在属于处在陪酒、陪笑脸、陪服务的阶段，但她那只为上面领导提供的。对于为赵芮服务，那也只是讨个上面领导高兴才去服务的。可是今天的这个服务应该是新来的钱荣荣应该做的，她的资格比钱荣荣老，这活她怎么会抢着干呢，那也太没身份了。她也不动手。

程磊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赵芮，他更不愿意为他服务了。只有钱荣荣了，钱荣荣认为“赵浪妮”为赵芮又拽椅子又称本家弟弟，她会动手为赵芮倒酒的，所以她也迟疑了一下，没到这酒。这到显得赵芮没人员了。

“怎么？都不动手？还需要我亲自到吗？”

钱部长有些不悦。他这话表明这个场合他不能亲自到水酒，他要是亲自到这个酒那是对他污辱。他是给县委书记或者市里领导到酒的人。

“来晚了，应该我自己来。”

赵芮自感没面子，有钱部长在就没有他逞能的地方。他伸手去拿酒瓶。他本想在钱荣荣那里能寻求点帮助和带有两人感情的关怀，可钱荣荣什么都没有帮，看来在钱部长的淫威下，人人都在自己顾自己，顺从讨好。

“还是我来吧，哪儿有自满的。”

钱荣荣终于出面了，她抢先拿起了酒瓶，又在赵芮前面摆上了三个酒杯，毫不留情地为他到了满满的三杯酒。这哪还有半点情意的味道，这三杯白酒可三两多得多了。那怕你杯口上留点余地也是一种情意呀。赵芮在多情地推测钱荣荣，他心想：钱荣荣在发狠吃醋，坐在“赵浪妮”身边又不是我自愿的，是她“赵浪妮”给拽过来的，没坐到你荣荣身边也不是我的错呀！赵芮又多情了。

钱荣荣到上三杯酒后面带笑容地在看钱部长的满意程度，她是根本就没有去想他赵芮的感受，她只想让钱部长高兴。

三杯酒摆到了赵芮面前，赵芮看了看钱荣荣，那意思是：你可真够狠的，就这么偏爱我呀，那我就喝给你看，不就三杯酒吗，赵芮是一杯接着一杯地、一口菜也没吃就喝了下去。

“本家老弟好酒量啊！”

只有“赵浪妮”在为他贺彩。她那张过早爬上了皱褶的脸笑得花团锦簇，到也有些妩媚得让男人慑魂。

赵芮冲她笑了笑，笑里流露出了感激，紧接着就目光便转向了钱荣荣。

钱荣荣也在笑，是毫无反映地笑，那笑不是对着他赵芮的，而是真对钱部长满意了的表情而笑的。

钱部长对赵芮喝干了这三杯酒是不会喝彩的，那只是按照他的旨意执行了，不值得喝彩。在他看来，赵芮在他面前这样做就是应该的。别说三杯了，就是再加上三杯，我发话让他喝，他哪有不喝的道理。

赵芮三杯酒下肚，肠胃里热呼呼的，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按照小城酒桌上的惯例，该他钱部长讲两句提酒词后提酒了。

钱部长瞥了一眼赵芮的酒杯，又一次用手一指。“把酒到上！”他要讲话了。

赵芮的上家“赵浪妮”娇嗔嗔地说了声：“这回我来吧。”然后把赵芮面前的三个酒杯到上了酒，她把两杯到得满满酒的酒杯送到了程磊和钱荣荣面前，那是赵芮喝三杯时借用了他们俩人的酒杯。随后她又把不十分满的酒杯推给了赵芮。

钱荣荣见自己没有得到那杯少点的酒杯，没占到便宜。她冲“赵浪妮”瞪了一眼。

“赵部长，真是重色轻友啊。”

钱荣荣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意在提醒大家，提醒一是“赵浪妮”偏袒赵芮；提醒二是赵芮酒杯没满。

钱部长是在酒精考验中过来的人，在钱荣荣的提示下，他能不洞察秋毫吗。

“哦！赵部长，重色轻友是人之本能，但只能放心里，不可当众外露。重新给赵秘书满上。”

“不满吗？”“赵浪妮”装糊涂。她偏着头去看赵芮的酒杯。“哦，是差了一点，那就满上。不过这点儿酒还挂不到重色轻友上，咱本家弟弟可没那么贱，就凭这点儿酒就把咱本家弟弟搞定了，那是我巴不得的，当然咱本家弟弟也不在乎这一点儿酒。是不是呀老弟？”

“赵浪妮”一边说着一边在赵芮的酒杯里又点了几滴酒。酒杯仍不是十分满。赵秘书是政府冷县长的秘书，“赵浪妮”就要调入计生局任副局长了，计生局属于是政府部门的人，她得给赵芮留下点好念象。

赵芮笑了笑，刚才喝进去的酒还在他的肠胃里发热，他虽然再马上喝有些困难，可他不想因为这点儿事让钱荣荣难堪。他只笑什么也没说。他还怕“赵浪妮”把搞定他的话引起钱荣荣的误会。

钱部长见“赵浪妮”为赵芮到酒，也不再过问是否到满。他得摆出自己一个大领导的架子和气度来。

“嗯——。”

钱部长一“嗯”，大家静了下来了，知道钱部长要讲话了。

“嗯，赵芮也来了，是来晚了，该罚的酒也喝了。今后无论是任何人，定下的时间就得遵守，这也是我们小城人的工作作风吗。喝酒这点小事都拖拖拉拉的，那工作一定是干不好的。”

领导的口才和风度就是把大事小情都要上纲上线，都要摆到一定的理论高度，这就是高瞻远瞩。

钱部长：“酒，在赵秘书来之前，我们也喝了，话，我也说过了，我还是那句话。钱荣荣在妇联工作的这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大家反映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么快就适应了工作，我感到钱荣荣还是有相当大的工作能力。这得归功于钱荣荣的工作热情和工作勤奋，当然了，这与妇联领导的支持和大家的帮助是分不开的了。我希望钱荣荣在妇联的工作岗位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也相信钱荣荣也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为此，我提议为钱荣荣将来的发展，再喝一杯！”

一个人的工作好与坏，全在于领导的那张嘴，那怕你捅了娄子，把天捅了个窟窿，领导一句话，干的好，有成绩，这坏事也就是好事了。捧臭脚的人多了，跟着喊好人也就多了，因此说，机关工作给谁干的，说好听的是为了革命事业，为了人民服务。其实，在机关干常了的人也就摸索出道道来了，就是为了你的上面领导干的。你干出一百个成绩，上面领导不欣赏，那成绩白干了不说，还要受到排挤的。

钱荣荣来妇联才几天，成绩应该怎么论？她要是真干出成绩来，那她真是奇才了。但领导欣赏她，那就是成绩，别管是欣赏她的工作作风还是欣赏她这个人了，钱部长不是给予充分的肯定了吗。妇联不管是谁都会与钱部长统一口径的。

钱部长站起身来为了钱荣荣要与大家碰杯，在坐的全体人员立即随之站起身来。钱部长开始碰杯，首先是与妇联付主席碰杯，妇联付主席就在他的身边，俩人一伸手便碰了杯。

钱部长接着隔着付主席与钱荣荣碰杯，有了点距离，钱荣荣把手伸得长长的，够到了钱部长的杯碰了。

到了下家是程磊了，程磊是钱部长的对面，是隔着整个桌子，程磊只好踮起脚来，弓着腰，把手臂伸得远远的才能与钱部长碰杯。钱部长是不会伸长手的，更不会弓腰的，自从他当上了副部长后，他的腰就变得尊贵了。

依次往下，赵芮伸长了手，隔着“赵浪妮”与钱部长碰杯。“赵浪妮”把杯与钱部长碰得响响的，显示出了她浪妮的“浪”度。

“干！”

杯碰完了，钱部长喊了一声。他把酒杯在嘴边粘了粘，便放在了酒桌上，人也坐下了。

钱部长对钱荣荣的充分肯定首先得到支持的是妇联的付主席，她把酒干了，放下酒杯，给予了掌声，然后坐下。

钱荣荣更是媚气十足了，她满脸灿烂地说了声：“谢谢领导的信任。”说完后也把酒喝了后坐下。

接下来表态的、不表态的都把酒干了后坐下。只有赵芮端着酒杯盯着钱部长只喝了一小口，没敢放下杯，但还是坐下了。

“赵芮！你是在攀我吗？”

钱部长质问起赵芮来，他没有称呼他赵秘书，而是带着不满直呼其名。

对于钱部长的质问，赵芮笑容可掬地望着钱部长马上解释。

“不不不！我是因为刚才一下子喝了三杯，我得缓一缓。”

赵芮话一说完，他哪还敢再缓一缓了，一仰勃，酒喝了进去。

“有些同志呀，就是习惯地盯着领导的小节，这样不好。你能跟领导比吗？领导能坐在领导的位置上，就说明他有思想，他日理万机，他随时得保持清醒的大脑和健康的体魄。就拿喝酒来说吧，能和我比吗？我为了县里的事喝过多少酒了？我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钱部长是冲着大家说的，赵芮也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在点他。

“是呀！是呀！钱部长这段时间身体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

“要好的话，钱部长哪儿还在乎这点儿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