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雪菲是从方冷清那里知道吴东失踪的消息的。

方冷清在吴东一晚上没有回来，而且第二天上午也无法联系的情况下，才慌了神。他辗转打听到李雪菲的电话，拨打的结果是“已关机”。他还跑到李雪菲所在学院去找听她，最终在某实验室找到她，告诉了她吴东“失踪”这事情。

“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刚躺下的时候，寝室电话响了，电话是吴东去接的。我隐隐约约听到那头吵吵嚷嚷的，好像有女生的声音……当时我也感觉到吴东好像很有情绪，对电话那头的人吼出来，还差点把话筒都摔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竟然说你被人‘胁持’了，还说自己得立刻出去一趟……当时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主要是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事――我也知道吴东在和你在闹分手，也知道他一直在躲着你。昨晚上我还想，会不会是有人帮你出了一个主意，帮你演一场戏罢，目的就是逼吴东去见你？这么想之后，我倒头就睡了。今天早上一醒来，我才发现吴东好像一夜都没回来，寝室另外两个人也说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我们又打他电话，还是关机……下小课之后，我又打，还是关机，我才有点吓住了！怎么你的手机也是关机？”

“我的手机昨天掉了，还没去买新的……怎么有人晚上十一点打电话给他，说我被人‘胁持’了？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吗，为什么都不打我寝室电话确认一下，就算我的手机打不通……”李雪菲咬着嘴唇，满脸的焦虑和不安。

“我感觉吴东好像认识电话那头的人似的……搞不清楚为什么还有女生的声音，开始我还真以为是你……现在想来，真相可能是有人以你为幌子，引他去到一个地方……”方冷清神色沉重地说。

“就是认识我们的人干的……”泪水在李雪菲眼里打转。“这人知道我和吴东的关系，而且知道我们最近关系出了问题……昨天，有人故意以吴东为幌子引我到中门口，就是为了偷我的手机，但目的并不是这么简单……我们是不是要报案吗？”

“我来找你之前，就跟学院老师说明了情况，他们也没有个头绪，也说可以报案。我打了报案电话，警察听了大概情况，根本不想立案，说什么人消失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还谈不上‘失踪’……我又跟学校保卫处求助，他们说再等等，还说学生晚上没回寝室的情况不少见，还要我不要‘小题大做’了……”

“你注意到这段时间，吴东有惹过谁吗？”李雪菲努力打起精神，想赶紧理出个头绪来。

“从本科的时候开始，他一直都在‘惹人’啊，我也能想象，暗地里恨他的人真不少……”

“你想想最近……”

“有一个人和吴东是一个导师，其实我也认识他，是从外校考过来，姓黄……有时候也听吴东说起他，说他拍导师马屁的嘴脸很恶心，他总想挤兑吴东，不让他跟着导师做一些大项目……以前就有点势不两立了，这段时间好像又有……”方冷清有点支吾起来。

“这段时间又怎么呢？”李雪菲屏住呼吸，期待地望着方冷清，好像坚信谜底就在他接下来的话里一样。

“这段时间，那人在追我们学院一个姓张的女生，也是研一的，听说那女生一直都喜欢吴东……今天早上那男生还上小课去了。他碰到我，还问我怎么没看到吴东。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至于那女生，我也去打听了她，她同学只说不知道，不愿跟我明说她在什么地方……我总觉得，她今天好像也没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

“他们会在一起吗？”李雪菲有些出神地问。

“我觉得很可能……”方冷清顿了顿，才又说，“我的意思是说，昨晚上那女生耍了什么手段把吴东叫出去…”

“我倒真愿意他们是在一起了，只要吴东没事就好……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联系不到他们？”李雪菲闭了一下双眼，伤心地落下泪来。

“二十来天以前，吴东被人打过一次……”方冷清又说。“你也知道的。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又说他根本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当时我建议他报案，他又说没有必要……”

“吴东有消息了，你记得告诉我就是……我的号码你知道吗？唉，算了……”她懊丧地想起自己已没有手机，只得自己记下了方冷清的电话，以便随时打给他。

李雪菲离开学院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她在学校大门口外用一个公用电话，又给吴东拨去，结果依然只是关机。她又拨给方冷清，得到的仍是“还是没有联系到吴东”。他还补充说自己已经确认之前提到的张姓女生上午也是“无影无踪”了。

吴东很可能正是和那女生在一起的，李雪菲也不得不在心里“设想”这一点。也许正是她用“手段”把吴东骗出去了。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吴东可以和她待一整晚上，而且在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还不回学校？她又能把吴东怎么样？对此，李雪菲设想不了多坏的结果。她知道吴东并非不知道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他从来不在言谈神色方面对她们“留情”。那个女生又能拿“无情”的吴东怎么样呢？――李雪菲的第一反应仍是认为吴东必会对那女生一如既往地“无情”，哪怕如今的情形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支持她如此“相信”。

在吴东还“下落不明”的时候，她并不想仅仅用“想象”去深究吴东的“内心动向”，她只希望吴东此刻是平安的。她还拨了一个电话给何宛亦，请她为已经“失踪”十来个小时的吴东代祷。何宛亦说她自己也可以试着奉耶稣基督的名祷告。于是，李雪菲在公用电话旁边闭上双眼，将双手握在胸前，求上帝保守吴东的平安。之后，她又拨出了吴东的号码，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这次的提示音竟然不再是关机，而有了接通的信号。可电话却是一直响，无人接听。她不甘心，按了第二次，第三次，看来还是无人接听的时候，她终于想放弃了，可是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吴东，你在哪里？”她颤颤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对不起……”那头终于有了回应，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涩重，不大像一个人正常状态下的声音。“吴东他……”

“喂……”李雪菲急迫地追问对方。“吴东在吗？”

“吴东他……还在睡觉……”那头的女生像是哭着挤出这么一句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李雪菲再拨过去的时候，电话又变成了关机。

果然他们是在一起的……李雪菲心里酸涩不已，但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地。只要吴东平安就好，而且看情形应当是“无事”，至于他对那女生是否有了“情意”，她并非不想深究，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计较。她似乎已经丧失了计较的资格――他已决心和她分手了。难道这段时间他对她那么“绝情”是因为他已经对别的女生“有情”？

这个问题开始折磨她，让原本打算回学校的她不仅没有往回走，反倒取道学校大门右边的临街大道。她开始是漫无目的的，可是慢慢地，她竟不知不觉把一栋离C大十来分钟步行距离的商厦当做了目的地。

她是往汪昭宇所开酒吧的方向走去。酒吧的名字她并不陌生，以前她甚至还接到过有关它的宣传单，只是直到最近她才知道汪昭宇是投资人。作为在校生，以前她从来不主动去一些与“灯红酒绿”沾边的场合；甚至在家乡与中学老同学聚会，大家一起去KTV，她也有一点勉为其难。她其实也不是完全反对人们去这些地方放松消遣。她不想靠近那些地方，只是因为有点自知之明。说到底，她是对“把持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她知道自己未必经得起一切“坏东西”的诱惑，所以也不敢让自己主动接触那些可能会有“坏东西”潜藏的场合。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踏进汪昭宇的酒吧半步的，可是此刻，她却不由自主走向那里。她甚至也不说清楚自己不是不要找汪昭宇。如果真要找他，白天去他酒吧未必不会白走一趟。

吴东，你到底在哪里？站在那栋大楼的观光电梯里的时候，她又是一阵心痛难耐。在电梯在十楼停下来，门打开的那一刻，她都忘了走出去；要不是因为电梯里又晃进一个人，而且还“放肆”地把手臂横撑在她眼前，她大概还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