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不要这么客气！”她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坐着，有些激动地打断他。“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这又从何说起呢？”他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你让我发现你，让我可以经常看到你……在湖边……我自己也常去草坪那边……”她托着腮帮，望着他，有点语无伦次了。接下来，便是紧张的沉默，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暧昧。“……其实就是……进入C大的这大半年，晚饭以后，我都会去清水湖走走。我经常看见你在那边很安静地站着……看你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几乎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要是哪一天没看到你，我就会很不习惯……”

“谢谢……”他的眼睛湿润了――原来真的曾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他，而这不仅仅是出于他的幻想。

“我一直很想认识你，可是总是没有勇气来主动问候你，直到前天，你站在那里淋雨，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感觉，我知道你很善良，性格也很好……”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他自觉有些不敢当，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因为你的安静，你的眼泪……”她有些泪光闪烁的样子。

“你认为我很安静吗？其实不是的……就像昨天，我就很愤激――我想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前天，你好像很伤心……”她自顾自地说着。“其实，那天我也哭了的。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你是为什么伤心呢？”

“我是因为和同学发生了争吵，因为观点追求的不同……当然，和同学的争吵只是我难过的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我对这个世界感到痛心！”

“你为什么而痛心呢？”

“因为……”他顿了顿，才对此详加解释，像是在倾吐心里话，又像是在表现自己。“我这么说吧……你知道人的权利和自由有多重要，多尊贵吗？你知道人们对这些东西的意识程度有多重要吗？人的高贵在于独立的思想，但我们面对的却是思想阉割！被思想阉割的后果就是丧失对‘是非对错’、对正义和邪恶的起码认知……有些人不仅不追求真理，反倒要迫 害那些坚持真理的人……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把真正的真理视作‘洪水猛兽’来加以防范，却把一些可笑的谬论当做永恒的真理来宣传。更可怕的是，他们要把谬论强制灌输给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很不幸，我们都接受过这些灌输……他们动不动就要剥夺坚持真理的人的权利。大多数人因为不想自己的利益被剥夺，就主动远离真理、甚至做邪恶力量的帮凶：人的良知经不起现实利益得失之间的考验……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见她困惑的目光，他的心有些凉下来，也为自己竟然有些炫耀的心理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