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作者:言吾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41

回过神的时候,窗外天色已大亮。

起床,穿衣,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果然,只是梦。

不知是不是错觉,早晨的饭厅,人烟越来越稀少。除了狗仔队,他们一如既往,八卦着所有落入视线的话题。

很多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比如,牡丹哥。若说水仙不出现,因为他早已心许他人。牡丹哥缺席,我是真的猜不到原委。

以他的才色和魅力,肯定不愁找到愿意为他赎身的男人。可我印象中的牡丹哥,好像从未曾跟哪个客人特别相熟过。自从我长大之后,他很少跟我提起自己的过往。

但在小时候,牡丹哥曾拉着我坐在桃树下。一阵风吹来,零星落下几朵花瓣,粘在他的发间。他抬头望着碧空,眼角的粉色牡丹一闪一闪。

我记得,他当时曾对我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里,回去。

回哪里?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只顾得上帮他从头发里,往外挑出那些花瓣。

那时候的我,没有身处何地的概念。

那时候的我,只希望能永远守在牡丹哥身边。

还有很多很多人,二娘、杜鹃……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

转眼不过十年,很多想法都已改变。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在这里。

心不在焉吃完了早饭。

下午点曲的时候,牡丹哥出现了,手持洞箫坐在那里。位置有些远,我们没有攀谈。

他看我的眼神,如同那年桃花树下,寂静而悠远。

想起他的执念,想起我的改变。

我冲他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他嫣然一笑,触动了眼角的牡丹,翩然如休憩的蝶。

点我曲的人,总是那么几个。应约弹奏几首,在大堂坐了一会,我回到房间。

不知道为何,满脑子,都是羽公子。

却不是几天前那样急切的心情。现如今的我,甚至有点害怕见他。

因为你喜欢他,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

而他,也很喜欢你。

我摇了摇头,月季啊月季,你太自作聪明了。

不是我介意,却有太多人,逼着我相信。结缘风月如镜花水月,可远观,却不可触碰。再多美丽的图景,无非各取所需,又能毫无牵绊。

男人喜欢逛窑子,大多沉迷这种感觉。喜欢了,捧你如天边北斗拱月。腻歪了,也无需有什么心理或者道义上的压力,拎起裤子走人便是。

若说婊&子无情?***无义,这只是表面。最无情无义的,是那些整日流连青楼的男人。享尽温香玉软,又无任何责任,岂不是快哉?

即便羽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挥霍感情之人,那就和大街上随便拦住的男人一样。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

也许一个月之前,我还能拍着胸脯说,老子卖艺不卖身。可是现在呢,我连最后的底线都失去。

失去就失去,无法改变的事情,本不会自寻烦恼。可是面对他,却无法不庸人自扰。

他就如同花开罂粟,明明知道不能靠近,却仍不由自主沉沦。

想拥有,想独占。因为他充斥了自己所有的视野。所以,也想成为他眼中的全部。

这样的念头,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种下。

之后无数个日夜的相守,不过是让这颗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季儿。”只一声呼唤,魂魄即被勾起。

我慌忙擦擦眼角,转过身。

迎面,一双丹凤眼,弯成很好看的形状。发间一翎白羽,闪烁着柔光。薄唇微微上扬,挂满神秘的笑意。

“看我带了什么?”他一笑倾城,手中拎着个包袱。

看体积,不像桂花粥。

我接过包袱,放在桌上展开。一层层布缕褪去,里面,是一套雪色的长衫。没有半点杂色,袖口镶嵌着银色的边线。

我惊讶不已,猛抬头,正对上一双桃花美目。

那双眸,亮亮的,弯如月牙儿。“我这件,你应该能穿吧。”

来不及感谢,大脑中,最先蹦出的是——

他比我高一个头,要是我穿了,变成拖地长裙的话……

不知不觉皱了皱眉,温润好听的声音,立时在耳边响起。“你那件被我弄湿了,这件,算我陪个不是。”

那件?被他弄湿了?

天,怎么会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算我再晕乎,也知道。昨夜,那是我自己,穿着衣服一屁股坐水桶里的。

坚决不承认,罪魁祸首是他。无须赔礼道歉。

至于这件拖地长裙……老子真不想穿,啊啊啊。

“季儿,换上吧,我们去逛街。”

我正犹豫着,手被握住了。他握的很紧,我抽了两下,楞没抽出来。

看来,又是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虽说他是客人,可也要守规矩。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不能随便逛街。”

芙蓉楼几大铁律,当中就有一项,倌儿不能擅自出门。除非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原因,也要施行严格的请假制度。否则,就算说破三寸不烂之舌,二娘也不会准许。

“能的。”一双丹凤眼,弯成了月钩。

我立刻开始搬桌挪凳,羽公子答的这么肯定,莫非我房间里挖有地道?搬到一半又住了手,咱家在二楼,有地道个头啊。

羽公子看着我忙忙碌碌,有一点诧异,但明显习惯了。“我付了双倍价钱,可以带你去。”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被我扑到了墙上。

“真的?真的?真的?”

凑近他的脸,看他是不是撒谎。

我月季,识人一看一个准,谁都休想骗老子。

“真的。”羽公子夹在我和墙之间,有些哭笑不得。“芙蓉同意了,只道早些回。”

“你小子早说啊!”我立刻跳离他身边,冲到床前开始换衣服。

又返身折回桌前,将那件白衣挑上。

虽说我月季演出服不止弄湿的那一件……

羽大公子好心好意,咱就顺水推舟欲拒还迎吧。

直到穿着停当,才发现这身白衣套在我身上,竟然非常合体。莫非老子青春年少,不出几日又窜了老高?

我踮起脚尖,并排站到他身边,暗自衡量着高度。羽公子用余光瞥了瞥我,那眼神,我又被击中了。

正眩晕着呢,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别量了,按照你身形改过。”真相永远这么令人绝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