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扬州府私见如海
作者:雨若菲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80

水溶一行在路不计时日,很快地很到了维扬地界,一行人来到扬州府尹云重的府邸,云重见状喜出望外,忙欲为水溶等接风洗尘,又欲通知各级官吏,但被水溶阻止。因此次是密行,故水溶交待不可将一行人行踪暴露,云重连连答应,并紧着命人去安排。水溶冷声道:“一切从简,本王此次来是奉旨微服私行,大人只需保密便是了!”

安排妥当后,水溶命人将莫箫请了过来,脸色有些严峻地道:“莫箫,你我在朝为官,虽交往不多,但彼此颇为欣赏,论公是同僚,论私算是朋友,况且你又做过玉儿的老师,此次请你过来不为别事,实话相告,本王想私下去看望下林如海林大人!”

莫箫目光坦率地看着水溶:“王爷,顺亲王的话难道你忘了吗?”水溶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莫大人该不会也怀疑本王会徇私罢?依大人所言,本王会怎么个徇私法呢,放林大人逃走,还是有意包庇?现在大臣们弹劾林大人,证据在手,本王如此岂不是很愚蠢.放着把柄让有心人抓!

”说着清眸扫了莫箫一眼,语气微微冷冽起来:“莫大人该不会怀疑本王会有意透露和林大人串供罢?”莫箫微微一笑:“王爷,下官什么也没说,诚如王爷所言,林大人所做所为,如今群臣尽知,即使王爷明言告之也无妨,至于串供,何况此事串供又如何串呢!”

说着语气笃定道:“下官相信王爷公私分明的,王爷不会令下官失望的,不是吗?”水溶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倏尔叹了一口气道:“明日到了府衙,便要执行皇命,林大人便是朝庭的犯人,本王再不能与林大人叙私交了。所以,想提前去拜望一下他老人家,毕竟,论私本王还得称呼他一声伯父的!过了今天,只所便没有这个机会了!”说着悚然动容,莫箫清然一笑,理解地点点头。

夜色笼罩下的府衙外,一个黑影悄悄地来到院墙外,见四周无人,于是嘬起唇,发出几声蛐蛐的叫声,然后眯在黑影处,静静地等待着,片刻后,一个同样鬼谲的身影悄然而来,与夜色混为一体,只有一双寒厉的眸子闪着令人骇然的光亮。

两个人嘀咕了几句,先前的黑影一个交给后来的一个东西,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今晚把这个找个机会给林如海服下,你便是大功一件!不能失手,明白吗?”黑影笃定道:“放心罢,不会让主人失望的!”

树影花影黑魆魆的,院里静得出奇,唯有书房内仍传出灯光,此刻,林如海坐在花梨木的大书案前,正手执象管写着什么,量而抬起头思忖,随即复低下首去急书,心里却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感让他面色严峻。烛光映着他越发清瘦的脸庞,似乎越发苍老了。

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匿银之事已经被人发觉,已经有几个大臣联名上折子弹劾自己了,而且据自己在京城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此事很不乐观,京里已经派人来扬州寻查此事了。微风入室,灯烛随之摇曳不休,林如海的身影映在墙壁也随之飘忽不定,须臾停下笔,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中。

自己早在接旨前便想到了今日的处境,所以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虽然曾心怀希冀会有意外之幸,但随着朝中事态的发展,自己早没了奢望,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玉儿她,怎么办呢,虽自己已经将女儿许配了水溶,但他最担心的是事出以后,只怕女儿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林如海一时心思百转,纷乱如麻,此时林之义悄然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沉思:“老爷,北静王来了!”林如海一怔,水溶?他来此做甚,随即脑子一转,难道朝中派他来插手此事了?来不及思索忙命请进来。

水溶带了卫风,悄然而进,随即警惕地看了看身后,转头示意卫风,卫风一闪身站在了门外,看看四下无人,身形一动隐在了暗处。

见水溶行动如此谨慎,林如海有些明白了,手示意林之义退下,低低地声音道:“不要声张,你去罢!”林义会意地点点头,退出房门,尔后警醒地看了看四周。

见林如海越发清癯,似乎比以前更瘦了,鬓边白发又多了些许,形容越见苍老。水溶轻声道:“伯父,近来可好?看你的样子清简了许多啊!”

林如海看着面前卓然出众的水溶,仿佛一螵灿亮的明珠一般闪耀着夺目的光辉,举止持重老成,神情越见成熟稳重,不禁赞赏地一笑:“岁月不饶人,年纪越来越大了,这两年委实有些吃不消了。玉儿好吗?”

一面亲自给水溶倒了杯茶,水溶含笑点点头:“她很好,个子又高了,出落得越来越出众了,伯父放心便是!”看着水溶提起女儿时清眸中的温柔和宠溺,林如海颇觉欣慰,对于黛玉,最爱她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心照不宣。

良久,水溶压低了声音道:“伯父,时间不多,我只能长话短话,此次朝庭命我前来,是为了当年先皇授权藏匿税银一事。如今,伯父所行之事怕是被有心人发现了,被人上了折子弹劾,皇上本欲保全,但府库的存档却不翼而飞,所以,小侄才主动请旨,此次来是请伯父进京进行问寻的。”

林如海闻言脸色冷峻,良久方叹道:“看来皇上的路也不好走,照这么说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脸上现出苦涩和坚决:“其实我早有准备了!”

水溶拧着眉摇摇头:“皇上想保伯父不死,所以想出一招,不知伯父以为如何?”说着附耳将轩辕绝的计策说了一遍,然后神情凝重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脸上一顿,拧眉细细思忖了良久,方悠悠地问道:“此事倒是可行,皇上待臣可谓仁至义尽,臣即使死也无愿。只是,此事能不能让玉儿知道?”

水溶脸色一凛,他最犯难的也正在于此,英眉微拧:“不能,不然只怕会被人窥透其中的端倪,所以此事得瞒着玉儿~”林如海半晌方道:“我明白!皇上此举,为臣的感激不尽,只是我怕玉儿会受不了~”

水溶如何不知,但如今却没有更好的法子保全林如海,作为当今皇上,那一帮子大臣虎视眈眈,步步紧逼,竟然胆大妄到敢偷窃存档的圣旨,背后的势利有多大不言而喻,皇上的处境由此可见一斑。轩辕绝如此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一时默然不语。

林如海叹口气:“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无所谓,现在唯一的顾虑便是玉儿,所以,希望以后贤侄能帮我照顾好玉儿!她如今是你水家的人,皇上如此做,想必不会牵连到她,这样我便放心了。”

水溶脸色凝重,他从没有面临过如此艰难的抉择,点点头:“伯父放心,小侄不会让玉儿出意外的,只是,我担心伯父的事玉儿会受不了,她的身子又弱,所以,等风头过后,小侄会慢慢地告诉玉儿此事,只是暂时要委屈一下玉儿和伯父了!”

说着脸上大不忍,黛玉的性子水溶知道,父女情深,如果真要瞒着她,还不会情形如何呢,到时候自己怎肯忍看她伤痛欲绝呢!

林如海却道:“再看罢,朝庭之事如今看来越发扑朔迷离,皇上的处境也不好过,还是到时候再说罢!公私既然不能兼顾,好只好以私济公,在我在玉儿身边,我相信玉儿会挺过去的。”见林如海如此信任托付,水溶心头辣的,喉间一窒,点点头。

水溶离开后,林如海脸色越发冷峻,负手在书房内踱来踱去。良久,微一沉吟,复执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林之义唤了进来,林之义本与儿子林文林武一同进京管理林家的铺子,后见两个儿子管理得有模有样,而老爷身边又着实缺人手,着实放心不下,自己是林家的老人,对老爷的饮食起居,脾气禀性均了解,故又返回了扬州,随在林如海身边依旧侍候。

林如海神色凝重:“之义,现在我有件事要吩咐你,你听好了,千万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林之义一凛,看着老爷神色不同以往,方才北静王黑夜前来,行踪又如此诡谲神秘,不由悚然,神情蓦地郑重起来:“老爷请吩咐,小的一定牢记在心!”

林如海知道林义办事老成,忠诚可靠,跟随自己多年,是最亲近的心腹,将此事托于他,自己再放心不过。于是道:“林义,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以来,常感身子不适,只怕是林家的家族病要犯,恐怕时日不多了,迟则半个月,快或许就在这一两天也不准。这几年我委实是累了,只是为了不辱皇上的使命才一直坚持到现在,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了,有些话我要说与你,你给我一一安排一下!”

林义闻言不觉骇然,被林如海的一番话震在当场,半晌不置信地看着林如海道:“老爷,这怎么可能,您的身子骨还好啊,不至于~”

林如海却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人活一口气,全靠这气撑着呢。如今我最遗憾的是只怕不能见玉儿一面了,所以,你一定要给我盯好了!我去之后,不能让她太过伤心,方才北静王爷来过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千万切记!这两天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千万不要惊慌,知道吗,一切要听从北静王的安排。明白了吗?”说着微微混浊的眸子蓦地炯炯有神,看着林义。

眼神中的信任倒把林义瞧得有些慌了,突如其来的话让他又惊又骇,半晌,回过神首:“老爷,我记住了!”语气中了些哽咽,一时眼窝一潮,用衣袖拭着泪。

林如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人都有一死,早晚都要经历的,不必伤心!”说着拿起案上写好的书信:“我去之后,玉儿肯定要回来奔丧,这封信你到时候交给她,这里面我把一应诸事全安排好了,玉儿看了自然会明白。让她好好地听北静王的话,这样我便放心了!”

说着复拿起另一封信,微微混浊的眸子闪了闪,神色越见严峻:“林义,这两天,北静王一定还会再来,这封信,你便转交给他,毋须收好,一定要秘密地交与他!”林义哽咽着一一答应,将书信收了起来。

交待完了这些事,林如海如释重负,往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疲倦,待了半晌摆摆手:“你去歇着罢,夜也深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自己也当心着点!”林义满心伤痛,垂首退了出来。

林如海微微一笑,笑容中难掩苦涩和无奈。立起身来,在书房内慢慢地踱来踱去,良久,从衣袖中掏出方才水溶交给他的一包药粉,慢慢地倾倒在自己的茶盏内,白色的药粉霎时慢慢地融解,渐渐地化了,依旧清澈澄净。

林如海一狠心端起来,一饮而尽~

夜深人静,秦淮河上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而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衙内,却是寂静一片,树影移墙,花影婆娑,整个府院一片漆黑,唯有府外的两只气死风灯闪烁着晕黄的光。

书房内,一灯如豆,仿佛一个人将到尽头的寿命,暗淡无比,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般。榻上的林如海此刻仿佛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

这时,一个影子仿佛一片叶子,悄然靠近了书房,看了看四周无人,迅速地闪了进来,听听四周没有半点动静,方放心大胆地靠近了榻前的林如海。伸出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微微冷笑了一声,快速地从胸前掏出一粒丹丸,随即捏开林如海的嘴一把塞了进去,拍了一拍,听到丹药咽下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幽微的灯光下,一双犀利的眸子闪着令人胆寒的精光,黑纱蒙面,一身夜行衣罩体此刻越发显得身形如同鬼魅。黑衣人见事妥,一转身,身形一纵,出了书房。遥远的钟楼,想起更声,越发显得府衙静得出奇。

满天星斗,仿佛碧玉盘中的珠玉,闪闪烁烁,莫箫负手而立,抬首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出神,身影清瘦,越显潇洒。

远处便是秦淮河,华灯映水,灿烂旖旎;画舫凌波,御风徐行。烟笼秋水月笼纱,朦朦胧胧,河上灯火辉映,一片热闹繁华。春风十里扬州梦,远远地微闻管弦之声,桨声欸乃,兼以画舫中传来的笑声,忽近忽远,远处那些灯火楼台如梦似幻。

莫箫正自胡思乱想,却听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过头却见孟顤从外面回来,不觉一蹙眉:“这个时候你去哪儿了?阁下现在的身份是下官的仆从,出去蔫有不和主人打声招呼的理?”

孟顤一挑眉:“莫大人,卑职去哪儿,似乎没有必要向大人禀明罢,大人只需记住自己此行的使命便是了!”莫箫眸子一冷,虽是读书人,但他生来却是铮铮铁骨,也并非是一个奴颜卑膝之辈,不由冷声道:“本官允你跟随,便凡事皆有底线,如果阁下擅自行事,那休怪本官不客气,做人要有自己的本分,不该掺和的还是少掺和为妙!”

孟顤眸子一冷,一丝寒光一闪而逝,不到这个书生性子又拗又硬,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卑职不明白莫大人的意思,莫大人有话明说便是,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

莫箫看看对方,不在意地道:“亲王的意思本官明白,所以阁下此次所为,不过尔尔,大家全是明白人,说话何必非要捅破了呢?”

孟顤脸色一缓,看着外面的河水波光潋滟似是解释:“大人可听说过秦淮八艳,卑职方才有兴去看了看,果然个个色艺双绝啊,来一次不见识一下,委实可惜!只可惜大人是儒家门生,正人君子,似乎不好此道,所以,卑职只好一个人去了。”说着一转身进了屋,丢下莫箫一个人对月沉吟。

秦淮八艳,莫箫微微冷笑,孟顤,你真是欲盖弥彰啊,秦淮八艳中的两艳去年便从良脱籍了呢!

回到行馆,水溶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卫风悄悄地将泡好的茶奉上,轻声道:“王爷,方才杨简回来说王爷吩咐他和萧禹的事已经办妥了,人他们已经找好了,已经处置妥当,只待明天按计行事了!”

水溶清眸一亮,似乎来了精神:“做得好,想不到如此快!”卫风低声道:“方才荆珂过来了,他说那个叫孟顤的晚饭后出去了一会儿,不知去哪儿了,方才回来时在院中遇到莫大人,荆珂偷听到二人的对话,似乎是顺亲王安排在莫大人身边的人,据他自己所说是去烟花之地了,不知属不属实!”

嗯,水溶微微颔首,清眸一转开口道:“难怪,看此人的举止动作,只怕身手不在你等之下,这有功夫的人,想隐瞒是很难的。那顺亲王城府极深,此举只怕是本王徇私之意!”说着冷哼一声:“藏愚守拙,让萧禹去打听一下,看此人到底去没去过,马上回来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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