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空着的却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位置，还有同桌宋白的位置。

宋白的死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和她一起欢欢喜喜度日的女生，因为抑郁症自杀，她跳进水里去的那一刻，夏栀子想都没想就也跳进去了。

水流湍急，她几次三番都错过了宋白的手，脚开始抽筋，大片大片的水涌进来，呛进她的喉咙和鼻腔，窒息的感觉叫她支撑不住，最后救援人员捞起来的只有残喘的她，还有冰冷的宋白。

宋白的母亲疯了一般地冲进教室，把书本讲义花盆，能砸的都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认定了是夏栀子给了宋白过大的压力，她说夏栀子和宋白做了朋友之后，宋白的成绩就一落千丈，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牵扯在一起，而她跳下水去救宋白也是不安好心，是存了嫉妒的心理阻碍救援人员救宋白。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她凄厉地在夏栀子的耳边喊。

她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夏栀子的额头，留下极深的一道血痕。

从此以后，夏栀子开始频繁地梦见宋白，梦见她质问自己是不是妒忌她，梦见她在水底笑着抓住她挣扎的手，一夜一夜，夏栀子不敢入睡，只能抱膝坐在床头，守着一盏台灯到天明。

她整日浑噩，也不再笑。

期间宋白的妈妈还闹上过家门口，被太后娘娘一顿唇枪舌剑赶了回去，死者为大，有些脏事儿她也不想多讲，但是宋白是谁逼死的，总得心里有数。

有时候会问太后娘娘，“妈妈，宋白的死是因为我吗？”

老夏抹着眼泪，“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太后娘娘和老夏一人一夜地守着她，最后熬不住了，太后娘娘把她从床上拎起来，“别做这一副样子了，你的人生还很长，这个世界好的很，别上课了，出去走走吧。”

夏栀子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好。”

太后娘娘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听见不用上课就这么开心，是不是装的呀，还有，记得走之前留个刘海，你这个大脑门，梳大光明实在是不好看。”

夏栀子下意识地去摸额头，摸到了那一条刚刚结痂的伤疤。

太后娘娘把她送上去西北的飞机，老夏一脸的担忧，“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她还这么年轻……”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生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她是被宋白妈妈逼进牛角尖去了，等她缓过来，就算你推着她去跳楼她也会死死扳着栏杆不跳下去的。”

遇见傅一周那天，她其实也梦见了宋白。

宋白是个高傲清冷的女生，文静而美丽，父母都是高校老师，从小对她的教育就非常严格苛刻，她和夏栀子做同桌的第一天，她的母亲就不是非常乐意，因为夏栀子是个喜欢说话喜欢笑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黄鹂一刻不停。

但是宋白居然坚持下来了，她小声地对夏栀子说，“我喜欢和你坐在一起。”

夏栀子没心没肺地笑成了一朵花。

她梦见宋白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落在她美丽的侧脸上，映得发丝都流淌着柔弱的光，好看极了。

她笑起来，清冷的声音慢慢地说，“我喜欢和你坐在一起。”

醒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抬起头来，不知梦里还是现实，抬头看见傅一周的脸。

那时候她也看了他的身份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心，只是因为一直都跟着老夫妇叫他一心，所以也就忘了他的姓。

漫长的行路，老夫妻的兴致却是很好，问了他一些问题，他都一一答了，夏栀子和管爷爷陆奶奶原来是散客拼团，包车自驾，司机兼任导游，一口西北方言很是风趣。团里本来还有一对小情侣，从兰州出发，一路开到了张掖，看了七彩丹霞还有嘉峪关。本来就是打算走一个寻常的西北大环线，谁知道小情侣家里突然出了事，只好又千里迢迢地把他们送到了兰州，不过不愿意走回头路，花花和老夫妻商量了之后，就打算由兰州往青海走，看一看原来不在行程之中的景阳岭还有达坂山，然后转到西宁，去湟中县看塔尔寺。

???

他听着老太太说着话，很安静的样子，夏栀子裹在厚实的披肩里面，余光一直看着这个叫一心的男生。本来一直笑眯眯的老先生突然就不行了，老太太还在和他们说话，没有察觉，还是他率先反应过来了，

“奶奶你看看，爷爷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身边的老先生张着嘴巴，似是喘不上气，意识也有些模糊的模样。

???

老太太急忙唤老先生的名字，一声声叫着，“平湖你怎么了？”

“平湖！”

“平湖！”

?

“可能是高反了！”他皱了眉，他叫停了司机，然后连忙问夏栀子，“有没有水？喂一些温水给他。”

???

夏栀子愣了一愣，连忙从包里掏出矿泉水来，兑了一点热水喂老先生喝下去，又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拆开倒进了瓶子里，问他，“这是什么？”

??

“糖盐水，里面有葡萄糖，湟中县海拔比较高，估计老爷子是高反了。”

??他一边摇晃水瓶一边解释，青海省海拔普遍较高，西宁的海拔平均2000多，但是湟中县有3000多，想来老爷子身体弱，又没有少食多餐，就容易高反，幸好他这几天腹泻，口袋里揣了几包以防不时之需。

???

老太太拿着那个矿泉水瓶，愣了一下看向司机，她以为只有红景天和西洋参可以治高反，一心刚上车，不知好歹，这里荒郊野岭，他递过来的东西，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夏栀子看出来了老太太的两难，“陆奶奶别担心，我们都在，不会出事的。”

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

??

司机听说是糖盐水，连忙点头说，“喝吧，葡萄糖喝下去好，喝完之后缓一点了就会想方便，等方便出来就没问题了！”

这里荒郊野岭，死马当作活马医，老太太咬牙给老先生喂了下去。

??

老先生喝下了温水和糖盐水，缓了过来之后果然有了便意，路边荒凉，没有公厕，只能去路边的野草丛里解决了一下。

回来之后虽然面色仍不太好看，但是精神好了不少，一车人这才舒了口气。

??

?老先生缓了回来，只觉得捡回来了一条命，连声向那个叫做一心的男生道谢。

???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上高原之前顺手学了一点。”

???

他说他不是第一次上高原了，从前常在丽江的高原基地训练，他一开始很不适应，多亏了师兄给他各种缓解高原反应的偏方。

“看不出来，还是个体育生啊。”老先生感叹，“难怪生得这么健壮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