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
作者:山神金鳞      更新:2019-10-26 06:58      字数:4334

桑葚一愣,芝琢和卜姽连忙左右护住桑葚,桑葚拨开她们,探头道:“何必放如此狠话?有事好商量,我现在只是军营督官,你们怎么会来求我呢?”

另一个女贤士道:“大人,都说您是新教派的领头人,我们知道您有一颗仁义的心,不可能放任的。

小人亲眼看见过那里的人,缺水,活活渴死,甚至喝尿。”

“大湖萎缩至此?”桑葚皱眉。

那之后她才知道,舒尔勒草场大湖分为两区,北区和南区。

南区归县城民众,北区拉了长长的警戒线,水下还有锁链大网,北区的湖水只能看不能喝,因为那是京城供水。

虽说如此,京城附近也只有大河的。

但斥女贰国以北和西北都是连绵不绝的大雪山,舒尔勒草场因为地形问题,水质清澈,灵气四溢,北区的水三分之一输送给京城所有的贵族修行者,三分之二主要还是给宫里。

桑葚看女贤士要跪下去双手呈万民书,连忙把她拉起来:“京城不管?”她默了默,又问:“是不是曾经上京说这事的县官不明不白地死了?”

贤士们面面相觑,然后悲戚地点点头。

“我们也不是那里的住民,也幸亏不是,要不然此次上京早就死在路上了。”

“府县他是豪胆侠心,正因为他的死,我们下定决心要延续他的遗志。”

“大人,草场那里居民很少,不如繁华地,所以....求大人管一管,我们真的没人求了。大人是神山下来的。”女贤士说到激动处泣不成声。

“我会的。”桑葚正色道,“我会把北区的水让那里的牧民喝。”

“大人....”贤士们却是惊了:“我们的意思是、恳求朝廷让舒尔勒草场的居民能去幽都、河丘买水,因为限制交易所以喝不上水.....只是想开放那里的贸易。”

“你们不必害怕。我可以让他们随便喝北区的水,附近退化的草场,那里的人们必须停止滥生,草原超负荷才是一切源头。”

桑葚沉思一会儿,又去书房飞速写了一封信筏,盖了督官加印,跑回来交给她们,芝琢和卜姽跟着她跑,贤士们听着她们身上铠甲的声音出神。

“有了这个,不会有人来抓你们这些上京的。有人阻拦,你们就把这封信拿出来。”

桑葚看她们虽然都有佩剑,但细刃薄口,并且都是短剑,又去写了一封亲笔的「通关带刀」。

盖了三种印,还按了手印,签了名,又让女武士把府邸外等着求见的副将们叫来,战事紧急,因为士卒和百姓容易冲突,规定了民众带刀限制,解除限制需要诸多步骤,这是斥女贰国由来已久的。

找三个副将当见证人按了手印,桑葚才把墨迹未干的信交给她们,然后找人拿来八把长剑,皆铮亮冒寒光,贤士们托着袖子愣愣地接过来,感觉分外沉手。

“你们先回去,要那里的民众,可以移一波来铄城,以及相关的十几座城池。”桑葚道,“战事结束,我就去那里。”

“大人。”贤士们回味在震惊里,“大人....我们凑了五千钱,大人您收下吧。”

她们拿出钱庄票子来,手微微发抖。

桑葚看了一眼:“这些钱应该去买水、打点沿途文朝人士,为何要给我?”

那几个将军讷讷看着,等贤士们走了,就双手放在身前有些局促地告诉桑葚:“大人,之前说的民间似屯兵问题,当地豪绅还是不交兵。”

“我已经想好对策,走。”

桑葚说完就把椅子上的外袍抖开,穿在身上,系了铁扣子后,把桌子上那个圆盘座帆船顶的督官帽往头上一戴,走出门去。

众人紧随其后,桑葚到了豪绅所在之地,直接不问门人往里闯,也无人去拦,一是拦也拦不住,二是不敢拦。豪绅们已经被下了鸿门宴来到一处帐子里集合,帐外几个头脑发热的将军就要下令先杀一儆百试他一试,被桑葚当即喝止:“怎么对良民动起刀兵,你们是哪一个营的?”

当即把这几个平时横着走的将军吓得并腿往边上缩头,桑葚直接掀帘进去,稍作微笑见了礼,坐下召来几个将军,像狼狗幕僚一样围在她身边听候差遣。

“诸位私屯兵也有道理,毕竟怕军营去抢。”桑葚前半句话说完,商人富贾们就摆起手:“不敢当,不敢这么想的。”

桑葚举手示意他们闭嘴,又说:“但军营实在开销不小,这不是又要到了交伍税的时候了吗,军营难过,诸位也得捐金助力,念在民间属实是哀鸿遍野,我与众将军已有商讨,也发了帖子和照世王殿下商议,已有确定结论。”

豪绅们知道又是要刮他们的钱,但也有对策,以往都是民间一起交钱,按照比例、撑死了是对他们有一个固定额,也能再从牧民里捞回来,不算赔本买卖赚吆喝,顶多暂时被刮一刀肉。

伍税按这一年资产比例要钱,他们早就转移了钱庄,修改了账本,暂封了牧田,威逼了牧民,直接摊手说没钱,军营也没招。

京城要钱,也是这个理。大臣商人纷纷摇头说没钱,国主自然没辙。

“我们虽然以前给私屯兵数量做了限制,却也因为各家有各自情况难以一同实施。以后按私屯兵人头数算,各位家中私屯兵必须削掉三分之一,我们会有专门的督令察去诸位家中监督。若有违抗私藏,家主公开绞刑。

伍税还是按以往的律令,只是收入贫困低于水准的家庭一律不必交。

假如这位家中只有三名私屯兵,那么就遣散一名私屯兵,这名私屯兵直接来军营当现役士卒,算是为王殿下效力。

当然也可以多多放出来,因为剩下的私屯兵,有多少按人头数量多少折合名下牧田数捐金,当然也有一个最低金额。

假如家中只剩下两个的话,而又是这位家中的资产,那么只需要交三百金当捐金。诸位没意见吧?”

桑葚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大人....”

“大人你这是、小人私屯兵的确是多了些,但都是保护家中父老妻儿,怎么能按私屯兵人头数收捐金呢?”

“大人,小人家底已经快空了,诸项繁杂都要钱,大人此番这是要我卖儿典妻也拿不出来这么些钱啊。”

在座富者皆眉头紧锁,语带苦楚。

“所以诸位家里私屯兵还是不小的数量啊。”桑葚冷笑,“我想这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攒起来,以往王殿下没来,诸位私屯兵这么多,和臣官打点照应之下,自己也算组建个小军营,一名普通牧民不会术法四条手脚而已,诸位府内壮汉成群,谁敢在诸位面前横刀立马?

平日里诸位豪肝义胆、气势凌天,多么快活自在,我也就不展开讲了,诸位若是要自己建国就跟我说明白,我全力支持。”

满座的男人全都差点惊掉帽子,他们被杏仁油擦的油光锃亮的数股辫子贴在脸上,脸皮被冷汗黏的发痒,头皮更是止不住发麻。

“大人,军中欺压乡里,我们这些私屯兵还要留着保护老百姓呢。”

“驻兵自会保护。谁敢欺压我斩了他。”桑葚起身,“诸位回去好好准备吧,不必劳心劳神,若想留下这些打手家丁,就好好准备捐金,我已发布了关于牧民的三十一条放令,牧民是没办法替诸位交了。”

说完她直接走了,将军们留下几个充当白脸好人,剩下的呼啦啦跟着她走了,像拖在地上的长长影子。

豪绅们自己的苦楚哗哗往外倒,动那肥厚金库的肉属实是在他们心里割肉,私屯兵削三分之一,还要留多少交多少人头钱,除非那些打手原地蒸发、官府里的籍册也自动销页,否则无从下手来挖漏洞。

说能挖也是能的,大不了把打手改造成家奴算钱。

但桑葚之前已经颁布过关于家奴的禁增令,也就是严格控制奴隶市场,说是因为神教一些原因,奴隶交易必须暂停,暂停到什么时候没细说,但谁敢再买卖家奴,一律砍断双手,已经有很多奴隶贩子被如此施行,怨声载道,谁还敢再多加自己府里的家奴数量。

各人府里已有的家奴没办法强行让他们自由,因为当地叛军力量的确还不算大,叛军大部队还没汇合,而且叛军内部也支持奴隶交易,桑葚争取到这一步可谓费劲口舌心机恐吓。

豪绅家里人丁众多,这次又得好好削减一下打手数量,谁家里不是几千个打手,如今都被扣上「私屯兵」的名头,他们不觉得这算私屯兵,那些打手也只是不会术法的壮汉而已。

军营里士卒都会些术法,对豪绅们来说,那样的才叫私屯兵呢。

——然而说是这么说,豪绅们家里的打手有五分之三都是术法高手,他们并非都是莽汉。

到底何为真何为假,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桑葚的一天是非常繁忙的。

一则她是大督官,除了照世王爷外最位高的人,位高除了权重,自然就是责多。

二则她被各将军针对,而且本来就是不同立场,比如各将军收点钱就可以放任奴隶市场,而她做不到。她又搞烂各将军派系让他们互相内讧,各种角度上只有她有这个充分的闲心来管某些事情。

比如她现在刚出来不久又被告知邕什刚刚带人捣毁一处奴隶贸易地下窝点,为首的居然是当地豪绅大家族的嫡子,当场被抓获,还顺便发现了京城来的双面间谍,处理人都觉得头疼,她派去的女武士更是只能先把人控制住。

去的路上又被传信告知一件非常令她愤怒的事。

这件事的愤怒直接引发了之后一系列事桑葚的翻脸不认人。

“大人,照世王爷他...他在里面,大人您不能进啊——”

门僮怎么挡也挡不住,桑葚带了二十个女武士,外加营里讨好她的一些将军的幕僚、策士、副将、士卒,一大堆人涌了进来,照世王爷把烟管敲了敲,抬起眼:“督官来了?”

桑葚一看到场景更是肝胆俱怒,只见这正厅里围了许多人,都是身穿铠甲的各种将兵,围成个圆形,中间搭一个白圆台,七个还没到十八岁的面貌姣好的少女,溜光着在台上跳舞。

与战战兢兢、忍辱含冤的她们相反的,是周围衣冠整齐的男人们,桌上还放着茶杯烟枪,姿态放松怡然,笑容因为桑葚的到来僵在脸上。

完全两种极端。

“请王爷解释给本官听一听缘由。”桑葚冷着脸说完,就面朝众人骂道,“家奴安敢不去将人拿下来?军中如此秽行,你们看的津津有味?一个都别走,来人,把门给本官封上。”

本来桑葚刚开始骂的时候,众武臣还兴致索然地用沉默的尴尬来消极抵抗,听到后半段都吓得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不想已经有男性士卒在女武士们赞许的目光下把门闩挂的紧紧的门锁也直接落了下来。

他们只好改变策略,让自己的侍卫去台上把那七个女的赶下来,塞给她们衣服赶紧穿上,这些女孩儿凑在一起颤如惊雀。

照世王爷坐着一边吸烟一边抬眼道:“督官何苦如此相逼,本王想着这几个女郎是甘愿奉献,本王也是一没收她们为奴为婢,二没逼良为妾,两相情愿之事。

诸官也是百忙之中来消减疲累,督官若眼红,大可以也招揽一些穷酸美男去给督官跳舞,本王一个字不会过问。

难道督官连本王这点爱好都要封掉,督官对男人的厌恶未免也太深了吧?本王想着督官面貌平平无奇,莫非是因爱生恨?”

那群刚才围观的将军抖如筛糠地站着,如今室内只有照世王爷坐着。

桑葚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神如鹰一般:“王爷不必说些拐弯抹角的话,抛开督军大任,被小人唆使,以这些秽行辱民之事来祸乱军心的,不是我,是王爷您。

王爷要这些平民女子脱成这样丢弃为人尊严,居然说的出口两相情愿四个大字,我现在让她们来打王爷的耳光,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