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见
作者:山神金鳞      更新:2019-10-26 06:58      字数:4313

但众人都知道,预言第二则,就是杀剩下的贤者,国主下台,如果这个预言实现,那么就有第三则预言,神塔将塌,龙使其实是条蛆。

那本书以「惊天阴谋」等非常容易传播的夸张语句传播,现在京内一片混乱,新教派的人已经层层崛起,因为第一则预言实现了,保驽贤者的葬礼的确办了。

“这明明就是马后炮,保驽贤者大人先殉国,这本烂书才出现的。”

然而民间不管这些,宛如抓住救命稻草,高赋税和随处可见的恐怖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盘散沙的民众并不想当前锋,但他们会为前锋摇旗呐喊,这个前锋就是新教派的叛军,以桑姬为首的叛军。

“已经在禁了,今日下午还有公开焚烧,为此还和春宫册商人有了矛盾,通市贸易那边也有同僚派去治理。不知黄宴大人可想移步同去?”

同僚问黄宴。

“谢小友,我抱恙在身,就不去了。”

黄宴自从那场铄城保卫战,就一蹶不振,全京都在指责他,黑锅都给他背,说他谎报军情,桑姬明明没死,害的保驽贤者人才陨落。

黄宴心里骂道,你们这些人当初围剿桑姬可不是那么说的。现在反正他一身臊,还能再臭到哪去?

他为了表忠心,还曾赤着上身去宫里请罪,国主避而不见,黄宴被这个虚伪假仁义的国主气的半死,最后自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他机关算尽,桑姬却还没死。

难道桑姬是上天保的人?真的是山神都护着的人?

黄宴不信。

为什么这样的人不是自己,最起码也得是个男贤士,一个妇人,凭什么被神保佑出这么独一无二的命格?

她明明是妇人啊!她的身体只是男人的第三只手,就算神教都是瞎编的,妇人也比男子弱那么多,她凭什么?她不配,她不是完整的人,只有像他这样的男儿才是人类的代表才对。

最初的人明明就是男人。

如果上天不佑男人,又为什么给男人强壮的躯体,为什么这个世界都是男人称王?

强大者才是神佑之人啊。

黄宴不明白,京城的贵族、大臣、将军及他们的同僚、幕僚、亲属、妻妾、家奴也都不明白。国主不明白,宫廷里的人也都不明白。

最后千言万语融成一句:“天不佑我朝,令妖魔流窜祸世,护国一战,誓死不屈——”

京城的风格外喧嚣。

“已经有律令了,不准买这几家的春宫册,这几家都是铄城那边官道商路放行来的,经过桑姬之手,不干净了!”

府吏们在京内走街串巷地喊。

“以后只许买京书坊的春宫册!”

贫民们出离地大怒了。

平时唯一能消遣的就是春宫册,毕竟因为神教原因,很多文朝小说都被禁止贩售,能通关的文朝书画他们也看不懂,凌风国的东西更看不懂,自己国的书多数都是神教故事,又贵又看不懂。

乐艺和歌舞虽然很受欢迎,但对于图画的欣赏,就连最喜欢跳舞的人都无法抛弃。

因为斥女贰国允许春宫图书和曼陀罗烟在民间贩售,很有效解决了民间因为枯燥乏味引起的叛乱心理。

就连两个男人的春宫册在女人们手里都很受欢迎,她们的丈夫如果想表明自己宠爱妻子,就会买这样的便宜册子给她。

明面上大家都闭口不谈,谈色色变,夜间却都很开心有这一片天地。

但贫民到底不如手握重病的豪富贵族,他们来收钱时,贫民巴不得原地隐形,怎么会找死去鸡蛋碰石头呢?

大批的术法武士站在贵族身后,以卵击石不可行。贫民们的愤怒在家里流窜,吃饭时把碗狠狠撂在桌上,一瞪眼,和妻子儿女发发牢骚,骂几声就平息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而这巨大的需求也养肥了文朝的地下书商,文朝虽然是禁止贩售春宫的,但大量的书可以卖到斥女贰国去,而且大多也是地下交易,免得被老爷们克扣。

因为便宜又好看,在民间已成文化现象。

现在搞这一出,京书坊也尴尬。

“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神教书坊,那等下流东西,我们没有!”

就算有,也很贵,并且只能画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在不明位置的草地上进行,并且配字必须表达对神教的充分崇拜。

家奴们也怒了,他们的怒不同于贫民那种浮于表面的愤怒,纯粹是风雨来袭的激怒。

贫民以前都有收藏,还可以翻看。

家奴住在主子家里,他们作为家奴,天天认栽受屈,虽然上层家奴也算吃香喝辣,但主子下令查抄他们住所,公开焚烧收藏后,他们的脸也和下层家奴一样发绿。

但总归人们不至于因为春宫册被烧而叛反,他们看着空地上被府吏集体焚烧的那些书册,只是一阵放空。

家奴们那风雨来袭的激怒,在看见主子们威吓的脸时,立刻就麻木了。他们想,看不到的话,不看就是了。

一大批贫苦的文人,有不小的基数。武场里的大批下层武士,和文人们一样,都有自己喜爱的画风和文风,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啃着生面饽翻看这些贱卖的册子,体验一把自由自在的快乐,如今被剥夺了,谣言四起,都说以后再也看不了春宫了。

抛却开神教那玄幻严肃的语境,在最原始的快乐里遨游。现在才知道,是一种多么难得的享受。

“我的「垂爱莺莺生」啊,我最爱的先生,你的画我这辈子就看不到了啊。”

“怎么会看不到,我从少爷书房偷出来了,你看,还是精装本呢。”

“你难道不怕杀头吗?”

“杀头?预言都写了,以后天王老子换人做,杀的是狗国主的头!”

“对,你说得对,预言写了,马上那个狗皇帝就死了!”

“你小点声。”

春宫被禁只是表象,因为叛军的原因,民脂民膏都快被刮秃噜皮了,国库发下去钱,贵族们赚的盆满钵满,还要继续向国主要钱。国主自己也留一部分,继续挖民间的钱,实在不行就抓人充军,已成风潮。

斥女贰国每年都有各地小股的官逼民反,但都像患处肿胀一般,轻易被压制,然后别的地方再发炎,无人可治这乱象。

狱中正有几万的民间叛军,他们今天重见天日,得知“国主给你们恩赦的机会,你们要拿起武器去外面抓女武士,把她们集中起来,然后威胁桑姬现身。”

他们面面相觑,都是贫民地痞出身,本来就是跟着老大混口饭吃,老大死了,他们自然跟随国主。

京内的下层女武士们数量还是很多的,因为全京戒严,她们听说有女武士被抓获时,只感觉头顶响雷,轰隆隆的头晕。

“怎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桑姬的事啊。”

“我们从来都没有支持过桑姬,从来没说过不敬国主的话,为什么抓我们?”就连女教头都惊了。

少数贵族出身的女武士,交钱免灾。没钱的底层女武士基本都被挑挑拣拣,看起来越是可怜兮兮、灰头土脸的,越是被抓。

先是抓了几千人,关到广场去,这群曾经的叛军充当着鹰犬爪牙,再去抓的时候,民间武场早就一片大乱。

桑葚没想到自己会被贤士登门,在她们登门前,就听经常来给自己送礼的那个将军道:“就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定是要大人去怜惜草原环境,杞人忧天,以前也找过下官,一群娘们儿整天坐在那里大谈空想。也有男人,不过这样的幼稚小毛孩、臭娘们儿尤其可恨。”

“你还不滚?”

桑葚翻脸,将军吓得站起来,站都没站稳。

明明刚才给她送礼,她还让自己坐下喝茶的,到底怎么回事?

桑葚怒道:“你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娘们儿、臭娘们儿,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轻视的词吗?你有意为之?你是在打我这个娘们儿的脸?”

那将军连忙把手挡在身前摆来摆去:“大人、您是不凡的女人,其她女人怎么比得过大人呢?

您身边这些女武士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但不可否认很多女人她就是.....总之您和她们不一样,父神在审视我,我不敢说一句假话,下官崇拜大人您,大人您动辄如此无故发怒,身为女人,还是最好不要这样吧。”

充当护卫的芝琢和卜姽都拧眉无语了。

桑葚瞪眼道:“对别人动辄如此奴颜卑膝,你觉得很无辜吗?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小伏低,如果再被贬低,就是完全的受害?

我告诉你,你这种主动低头,主动来如此讨好、贿赂别人,被贬低都是自找的,尤其是你还出言不逊、妄自尊大,我骂的就是你。

我又不是贵族出身,用不着你给我戴高帽,更不需要被和普通女人剥离,我不是那种没有集体自尊的人,也不需要捧一踩一,你带着你那些贿赂礼金,赶紧滚。不滚我就动手了。”

芝琢和卜姽连忙象征性地去劝住桑葚,桑葚假装要抬脚踹人,将军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正厅。

桑葚坐回椅子上,芝琢憋笑道:“大人,过河拆桥这招已经用了两次了,该换下一招了吧?”

“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桑葚悠闲地拿起杯子喝口茶。

“乱,特别乱。”卜姽满面红光,“天天内讧,互相猜疑,而且派系中游基本都离心离德了。有时候真的是,越是大人这种让他们一致敌对的,他们越是以为自己很团结、高枕无忧,反而掉以轻心,听风就是雨。”

“其实他们想要的无非利益,贿赂我也只是为了让我给他们好处。”桑葚道,“我还得下点猛料。对了,让那些贤士进来吧。”

刚才那个被桑葚骂走的,已经被桑葚暗中塑造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背弃盟友形象,现在他又被桑葚弃为丧家之犬,那些想要讨好桑葚的都会远离他。随便攻讦就能变成一盘散沙,这就是他们的盟友关系。

只为了自己,桑葚稍微威胁一下,就为了自保,把盟友的秘密送来,稍微口头表扬给点好处给点保证,就摇着尾巴发挥优势。

他们再反对桑葚,桑葚还是大督官,现在手握兵符,只要权力在手,把他们分出几个类型互相猜测特别容易。

贤士们进来了,五女三男,桌案上茶壶茶杯,也没有婢女,他们自己倒了茶,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侍婢的督官。

她的侍卫也并不来帮着倒茶,只在那石雕般站着。

聊了半晌,令桑葚没想到的是,这些贤士告诉自己的是,以前从未涉及过的角度。

“因为斥女贰国人太多,草原难以负荷,沙漠化已经开始了,大人请看我们旅途中作的记录。”

为首的女贤士居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常年四处游走,被晒的发黑,但精神气很足。她自我介绍是个富商的女儿,所以才有平常女子没有的可以四处旅行的机会。

“小人亲眼所见,不仅草场退化,就连地下矿藏的问题也迫在眉睫。”

为首的女贤士道:“大人请看,这一带的舒尔勒草场,大湖萎缩,当地牧民连水都喝不起,居然有一大批的民众,以命相搏,常年地偷偷越过通天栈道,通天栈道这可是文朝的领土啊,最多的就是亡命之徒、土匪、乱帮和邪教、妖怪。

他们经历生死之危,才能越过这栈道,也就到了日落城边境,往西南,就是幽都、河丘之地,那里都是丘陵,从那里的水井打水,大量地偷运回去。”

“靠近雪山,冰雪融水明明可以饮用,是因为雪山雪质刚硬,难融,这是凌风国也难以解决的问题。雪山摆在那,也用不了,只能买水。”

一个男贤士道:“大人,这事之所以公布出来,就是那里已经万民请命,县官以血泣书,求朝廷分水,屡屡无人答复,一拖再拖。

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小人带来了万民书,求大人管管此事吧。若大人不管,小人立刻一头磕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