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的那些供词，都是你教她说的？”
施千鹤不以为然地说，“她已经足够聪明，哪里用得着我去教她。”
她心思百转千回，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陷，自从被盯上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她事先想过逃走，但她已经收到了戈斯马戏团的邀请函，这个邀请函的意义不在于邀请，而在于催命。
很显然，逃走之后反而会不利于组织，到时候她只怕深陷囫囵，还不如被他们抓住，虽然同样是免不了一死，可是前者会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她转念间，又问，“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些问题，你是如何怀疑上我的？”
明钦深深地望着她，“海兮死后，莫诃来自首，没有证据就不能立案，这样一拖，就引出了施千鹤和施筱青，施筱青被当成枪使，成为了第二个犯罪嫌疑人。”
“但心理专家和她对话了好久，发现她没有完整的思维逻辑，根本没办法用计杀人。”
“所以凶手就只能是另有其人，当警方把目光移向施千鹤的时候，施千鹤恰恰有不在场的证据。”
“而宴会上没有邀请你，警方根本不可能想得到，你就是凶手。”
“而且为了实现自己的大计，你很早之前就不和施千鹤来往了，你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八年前的一段视频，因为那次视频里，讲述的是施千鹤父母的死因，施千鹤为了记住仇恨，就留下了这段小视频。”
dione得知是这个原因，多少有点悔不当初，“我曾经刻意提醒过她，让她删掉的……”
明钦沉声说道，“事发之后，她确实匆忙删掉了，不过她没有一种技术，能彻底粉碎这个视频，技术人员要想恢复，只要多花点功夫就行。”
“你和施千鹤两人施行杀人大计，根本没有告知对方，也就是说，你们甚至不知道彼此，什么时候杀人，会杀谁？你也没有告诉她，陆织做伪证的那件事。”
dione浑身一颤，猝然抬头望他，“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漏了这一件事没有告诉她？”
明钦一阵冷笑，“不告诉有不告诉的好处，一件凶杀案里，如果出现了两个凶手，各怀着自己的目的杀人，会加剧案情的复杂度，从而会带给警方不少破案的难题。”
“就像你在杀死海兮的时候，施千鹤是有不在场证据的，一度让警方转移了视线。”
“而车祸那次白玫瑰是施千鹤所放，这样的话，前一次蓄谋车祸被查，是施千鹤所做，理所当然海兮的死也应该是施千鹤的行为，你区区一个举动，又把警方的目光迁移到了施千鹤身上。”
dione被他的心思缜密折服，终于心服口服。
明钦继续追问，“你还必须向我们解释清楚，为什么那件凶器对你没用，却把海兮给杀死了？”
dione沉默了一会儿，好久后才哑着声音说，“那个人还给了我一个能让超声波反弹的某个发生器，这是新科技，当时那地方没有人来，超声波发生的时间又很短，所以波及范围很小。”
“你并不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警方事后从那地方找到了一堆死鸟和干裂的昆虫。”
明钦面无表情地问，“陆织的死，你又是怎么办到的？”
dione忽然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那段时间我忙于别的事，没有办法去杀陆织，所以就把这项任务委托给了苏妙，她早就跃跃欲试，她并不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她已经和我一样沉迷在这种报复的快感之中了。”
“她没有立即让陆织死，而是慢慢地折磨她，陆织不像自己的女儿，她死前，经受了不小的痛苦。”
明钦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但是他恍然间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他拧眉，“后来她怎么消失的？”
dione笑容更灿烂，“苏妙之所以消失，也是想找个机会杀死陆织，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因为那个时候，施千鹤刚好急于向张缚动手，她已经暴露了，警方怀疑这一方，就会松懈另一方。”
明钦这才明了，怪不得陆织会那么痛苦，还切下大拇指，连着头皮一起扯断自己的头发，估计就是那个设备的原因。
因为时间太长，陆织的身体和精神方面都遭受了重创，可能到最后还失了神智。
“神秘人是谁？凶器和装置在何处？”
他的目光冰寒一片，为这女人歹毒的心思，而愤怒。
“还有，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去维持那些孩子们的生活，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光凭你在各大西餐厅演奏钢琴曲，远远补不了这个漏洞。”
dione移开自己的目光。
她的视线逐渐变得缥缈朦胧，“他给我送来了钱，让我得以生存下去，还给我送来了凶器，从头到尾都是无偿的，但是你永远也找不上他。”
“因为他早就得知风声，消失无踪了，所谓的凶器和装置哪里还能留到现在，就在苏妙用完后，就没了……”
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
dione并不是真正的凶手，这些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凶手，什么也算不上，真正的凶手不除，迟早还会像定时炸弹一样爆发。
想到这里，明钦脸色变得更差劲了。
“这是他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你可以拿回去研究研究。”
dione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邀请函，送到了他的面前，明钦接过她递来的邀请函，他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戈斯马戏团的邀请函——圣女帝dione。”
明钦的眸光沉沉地，落在这张邀请函上。
此前他已经看过一张邀请函了，上次的血腥玛丽事件，那张叫做嗜血者mary的邀请函至今都还在研究中。
这些犯罪者口中，普遍出现了一个人——神秘人。
神秘人是谁，好像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神秘人的目的已经被猜出了一半，他故意诱导人去犯罪，挑衅警察。
这无疑是一个犯罪团伙，如果这些犯罪者都是马戏团的成员，那最后的神秘人应该就是马戏团的团长。
这些年来，他在各大城市的角落里，埋下死亡的阴影，现在一一爆发出来，让警方陷入困窘之中。
那他的下一步是哪里？
他还能做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
以及，他也忘不掉，当时初遇夏雎的时候，她的衣兜里，放了一张名片——驯兽师ciel，这也必定会是个隐患。
前方迷雾重重……
他举步维艰。
明钦阖了阖眼，心情无比的复杂。
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霍然睁眼，逼问dione，“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苏妙的下落？”
dione掩嘴，幽幽地笑道，“你不明白吗？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有死，苏妙不会放弃的。”
“你是说，莫诃？糟了……”
明钦倒抽一口凉气。
“嘻嘻嘻！”
dione笑得异常灿烂，这美丽的女人，同样也是邪恶的化身。
……
警察把莫诃送到疗养院的时候，就在门口等他，莫诃自己上楼，走路的时候，步履很沉重。
肖潇坐在施筱青的床前，床上的女人脸色惨白，披头散发，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还有深深的勒痕，是她自己发疯所致。
莫诃走上前，对她颔首，“肖小姐，能让我和筱青单独待一会儿吗？”
“那……她最近病情恶化，你尽量不要说那些激怒她的话。”
肖潇不太放心，可她也参与不了人家的家事，她只好向他提出一个严苛的要求，“我就出去十五分钟买样东西就回来，你有什么话尽快地说完。”
莫诃重重点头。
他在施筱青身前坐下，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筱青，你还认不认识我？”
施筱青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她已经神志不清。
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上空的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说的话总是含糊不清，要么就是不说话。
莫诃看了她一会儿，眼睛忍不住发酸。
“莫诃！”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下意识回头，走过来的人正是苏妙，不过她已经脱下花哨精美的衣服，换上了一套简单黯淡的护工服。
其实莫诃和她的关系很不错，以前共事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出去聚餐，就是有一段时间，苏妙像是鬼迷了心窍似的，极力撮合他和海兮。
即便他已经明确说过他已经有家室，她也依旧很热情。
他们为此闹得很不愉快，在这件事发生后，他故意疏远苏妙，苏妙大概是个心粗的姑娘，至今还是对他很客气。
海兮死后，命运又把他们牵连到了一起。
莫诃没想到会在这时碰见她，他心里有点热，“苏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都说你消失了。”
苏妙笑着说，“我不做经纪人之后，就跑到了这家医院做护工，没想到能从这里见到你……”
莫诃莫名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怪异。
“你最近都在照顾筱青吗？”
苏妙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她轻声细语地说，“她不归我照顾，我是刚才看到你来，才跑来这里的。”
“原来是这样。”
苏妙把一瓶矿泉水递到他眼前，“你要喝点水吗？”
“不喝了，我很快就会走。”
莫诃摇手拒绝了。
他也是心思敏感的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苏妙一定有哪里不太对劲。
苏妙急切地问，“那以后还会过来看她吗？”
“可能吧。”
莫诃不敢轻易承诺，等到明钦收集完所有的证据，他就得坐牢，不知会坐几年，他不能现在就保证。
同样苏妙也觉得男人的承诺不能信，她的眸光一颤，然后牵起了他的手，热情地说，“我送送你吧！”
莫诃迅速挥开她的手。
这样的苏妙，让他觉得更加怪异了。
苏妙不露声色地收回手，也没有说露出半点不悦的情绪，相反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笑容。
莫诃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他走出去。
苏妙也跟着他走。
诡异的是，走廊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刚才还有几道身影徘徊在走廊里，现在连鬼影都找不到一个。
苏妙暗自觉得，她的机会已经来了。
她一直默不作声地走在莫诃身后，很长的一段袖子里，掩了一把水果刀，从某一种角度看去，刀尖也能发出一星点诡异的光。
刚好到了要下楼梯的时候。
他在前，她在后。
她几乎是豁出去，伸手把他往前一推。
莫诃防不胜防，栽倒下去，但他及时站稳，因此只是扭到了腿，没有伤到要害，走路也没有问题。
苏妙双眼一红，他只才受到了这一点伤害，她怎么会甘心？
莫诃怒目相视，“你干什么？”
“呵呵，我干什么，我要杀你。”
苏妙拔出水果刀，霍然扑到他面前。
莫诃躲闪及时，只是胳膊上划拉出了一道口子。
他毕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他就地制伏了她，并把她的刀扔出去很远。
伤口异常的疼，他的脸都扭曲了许多。
苏妙一身力气尽卸，没有再继续做出过激行动，只是对他笑，笑得一脸诡异。
莫诃呆呆地看着她的笑，“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苏妙张了张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认识一个叫成笑的人。”
莫诃更呆了，连呼吸都凝滞了许多，“成笑……成笑……你是她的谁？”
“你下去问阎王吧！”
苏妙小脸狰狞。
“住手！”
几个警察在这时接收到了明钦发来的消息，适时赶到现场，把她控制住。
“莫先生，你没事吧！”
肖潇好心要去搀扶他，却被他躲开了，肖潇便没有再继续。
莫诃伸手抹掉手臂上冒出来的血，然后接过肖潇递过来的纸巾和绷带，把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苏妙在两个警察手中，没有挣扎一下，只是一味冷淡地看着莫诃。
冷淡中，好像又透着一丝嘲讽。
莫诃触及苏妙怨毒的目光，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海兮，杀我，在这期间，你一直在里面从中作梗，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原来你是故意的吗？”
苏妙笑得麻木，“我确实曾强力撮合海兮和你，想引起你们的争端，当我意识到还缺一点火候的时候，我就把一些p过的照片，寄给了施筱青，她果然勃然大怒。”
在此之前，莫诃都还以为他们夫妻关系不好，是施千鹤教唆的，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苏妙导致的。
任他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这一点。
他以为最善良的人，往往最恶。
这个世界颠倒往复，谁能知道，下一刻你会害谁，谁会害你？
莫诃满脸痛苦，“我是欠你的，但筱青是无辜的，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妙对他嗤之以鼻，“莫诃你真是说了一个大笑话，你都不怕遭天谴，我为什么要怕？”
“我是有罪，这我也认了……”
莫诃脸上无比颓丧，所谓一报还一报，正是因为当年他种下了恶因，他才会在今日收到这恶果。
“记住，你是罪有应得。”苏妙不甘心地咆哮，“你早就该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