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十一分钟,十二分钟……
滴答!
夏雎挣扎着爬起来。
滴答!
她抬头看见一个钟表,滴答声就是从钟表里传出来的。
为什么这个钟表,会放在她眼前。
而且……
“这该死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像水滴声?
夏雎使劲晃头,让自己恢复清醒,继而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节车厢中。
车厢是封闭的,最前面有一扇玻璃门。
隔着玻璃门看去,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后面若隐若现,她有一头红头发,在风中微微扬动。
“你醒了。”
女人扭过头来,她招摇的容颜,刻入了夏雎的眼底。
夏雎满脸诧异,“dione,怎么是你?”
dione抽了一口烟,烟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用手一点点地抹去。
她平静地说,“我要把你带回去。”
夏雎动手推开玻璃门,她爬到dione身前,凌厉的眼神锁定她的脸,“你怎么找到老甲那里的?”
dione吞了口烟,白烟全都喷到了她的脸上,“什么老甲?你出现幻觉了吗?”
夏雎反手指着自己,“我出现幻觉?”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就和我待在一起。”
dione冲她挑了一下眉头。
“啊?”
夏雎不可置信。
dione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在桥下捡到你的,当时你晕倒了地上,身上都是泥水,衣服我已经给你换了件干净的。”
她跟着扯了扯夏雎的衣袖,夏雎一直喜欢穿白裙子,但今天这件是白色的衬衫。
dione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夏雎的手不由自主地扣住了她的手臂,她的眼神,冰凉彻骨,“是谁告诉你,我在那里的?”
dione扔了烟蒂,她挥开夏雎的手,眼中带笑,“是沈双微。”
夏雎突然恍惚,“怎么可能,我后来去了诊所,而且那个时候沈双微已经晕过去了……”
时间顺序是不对的。
她确保在她离开之后,沈双微已经没可能再苏醒过来。
“所以我才说你出现了幻觉。”
dione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夏雎还是怔然,“那管流感毒素?”
“你还真以为那是流感毒素?r怎么舍得伤你?”
dione提了下眼角,眼中仍旧带着笑。
那种笑,让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不是流感毒素,是什么?”
夏雎喃喃自语,“我身体的反应总是真的,手脚那么麻,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dione红唇微张,“是致幻药物。”
“你是说,后面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象,包括沈双微在内。”
夏雎额头青筋猛地狰狞了一下。
“c,你糊涂了。”
dione勾起猩红的唇瓣。
这个像妖女的女人,总带着一股迷离的味道。
夏雎迷茫地看她,“你叫我什么?”
“你现在听到水滴声,还会起反应吗?”
夏雎不说话。
这是她的习惯,纵使她与生俱来的性格变了,这种习惯也难以改变。
dione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
夏雎的耳朵贴近车厢。
“轰隆,轰隆”声相继传来,犹如雷击。
“这些是什么声音?”
dione脸上诡异莫测。
“我总要确定,你是不是还处于幻觉之中?”
夏雎抓着头发,她又开始头晕了。
“正有很多人在找你,我们已经出不了这个城市了……”
夏雎瞬间警醒起来,“谁在找我?”
dione贴近她的脸庞,她的声音轻如云烟,口中还有未消退的烟气,“知道吗?明钦在找你。”
她那样子看起来,就犹如一只蛊惑人心的妖孽。
“明钦……明钦在……在找我……那我……我……在哪里?”
夏雎沉头,缩在黑暗里。
脑子很痛,就算她再怎么拼命抑制疼痛,口齿间还是会轻轻地溢出痛吟声。
dione揉了揉她的乱发,动作万分的轻柔,“所以我才说,我要立即送你回去。”
“我们是在车上吗?”
“这是一辆我们伪造的救护车,我要先把你送去医院才能脱身。”
dione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她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忽然有个小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阿姐,他们追得很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dione思忖了不久就说,“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别急。”
夏雎俯身咳血,“咳咳咳!”
她手掌心里,都是刺目的鲜血,她嗫嚅几下唇瓣,说道,“你既然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那我为什么还会咳血?”
“旧伤复发了,看到了吗?你皮肤下,都在渗血。”
dione卷起她的衣袖,让她看见,她皮肤下渗出的血渍。
夏雎伸手抹尽鲜血,她慌张地放下衣袖。
dione安抚她道,“你也别害怕,我已经给你喝了药,会好的,只不过这病情需要静养,以后遇到沈双微你尽可能地绕道走吧!”
“我也想绕道走,可是她根本不想放过我。”
提及沈双微,夏雎就很反感。
dione呼了一口气,这才慢吞吞地说,“唔……今后都不会了,只要你不阻拦她的路,她就不会威胁到你。”
夏雎瞪大眼睛,愤怒地质问她,“我阻拦她的路?我什么时候……”
“c!”dione沉声打断她的话,“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不可避免地妨碍到沈双微,因为沈双微和你有着一样孤傲固执的个性,她就是另一个你。”
“你的意思是……”
夏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dione的眼神有些阴郁,“做回夏雎吧,我们目前更需要的是她。”
“不……”
钟表声,混杂着雨滴声,在她耳边连绵不绝地响起。
眩晕感更重。
在服用了某种药物之后,她的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她似乎有一种感觉——
她的灵魂正在强行地被剥离出去,那股分离的感觉,让她觉得痛不欲生。
“阿姐,有警察追上来了。”
小哥激动地尖叫出声。
dione点燃了第二支烟,烟灰吹落在她的手掌心里。
她轻轻阖眼。
“这样啊!”
她霍然起身,抓起夏雎,推开窗门,把她给扔了出去。
然后她就拍了拍掌心,一脸冷淡地说道,“这下总好了吧!我们逃我们的,你稍微快一点。”
小哥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一万个佩服眼前这女人。
“阿姐,下一步该去哪里?”
dione惆怅地叹气,“夏雎走丢后,车站已经需要出示身份证,你我的身份证都是黑户,过安检又那么难,我们暂且是出不了这座城市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再走。”
小哥迟疑道,“可是阿姐,这等同于瓮中捉鳖……”
“是吗?”
dione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第一次觉得自己一身的力气都被抽尽。
“只要熬过这一次就好。”
……
夏雎摔倒在泥潭里。
她抠着手心,抠的一手鲜血淋漓。
她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花开,花又落。
她坐在水潭里,花瓣落了她一身。
有一双手突然把她推下水潭。
就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又有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夏雎,你这个蠢货!总要让我费尽心思……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身上都是伤?”
明钦搜索全城,总算是在这里找回了她,他从泥水里把她抱了起来,把她拥得很紧。
夏雎的十指纷纷陷入他的胳膊里。
脑子痛,脑子痛。
好痛!
明钦把她抱上车,一个警察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他陪夏雎坐在身后。
夏雎蜷缩在他怀中。
她很费劲地想去睁眼,可就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的眼睛里面好像含了沙砾,想去伸手揉眼睛,揉着揉着就流出了眼泪。
“好了,不哭了。”
明钦更用力地拥住她。
夏雎很无措。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是明钦吗?”
“蠢东西,不是我还能是谁?”
明钦口气很硬,可是夏雎却很安心。
“你失踪的那几天在哪里?”
她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随着那一推,她的记忆也跟着被抽光。
夏雎想不出来,只好颓然垂了头,“回去后再说吧。”
她的手脚很冰凉。
明钦也不嫌她脏,直接就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夏雎心安。
她才沉沉地昏睡过去。
明钦把她带回去之后,就把她叫醒了。
“你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去好好睡一觉。”
夏雎起身拿了件干净的衣服,她眼睛不好使,没走几步就摔倒了下去,膝盖一下就见了血。
明钦刚刚走到大门边,听到动静,又转头回来,看见夏雎坐在地上,一脸委屈。
他不禁扶额。
夏雎呆呆地说,“我看不清东西,然后手脚还不是很好。”
明钦叹气,“笨蛋!”
夏雎不服气,“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明钦给她打了盆热水,把干净的毛巾淋湿了热水之后,送到她面前,“自己擦,这回总不要我帮忙了吧?”
“你……现在转身了吗……”
夏雎抓着毛巾,低着头,脸上有些羞赧。
明钦转过身去。
夏雎迅速地拿着热毛巾擦干身上的脏污,换好衣服,然后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明钦看这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转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夏雎,“还有头发上的泥水没有擦干净。”
“擦不干净。”
夏雎生气地把毛巾扔到地上。
“我给你擦!”
明钦捡起毛巾,很有耐心地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
他刚要去擦拭她头发的时候,一滴血沿着她的头发滑落,滴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拨开她的长发,竟然看见她的头皮在渗血,他看得很仔细,然后他就在里面找到了很多针眼。
他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夏雎不耐地说,“你到底还擦不擦了,是不是嫌我脏啊!你个混蛋!”
“夏雎,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明钦颤抖的手,揽过了她的肩。
夏雎误解了他的好意,反过来唾骂他,“你才有病。”
“谁伤害了你,你是不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用这种歹毒的方法伤人,绝不是一般的人。
夏雎讷讷地说,“我把该忘记的都忘记了……”
而且有些事,也不能和他说。
“我先睡一觉,我很累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疲惫,躺在床上几分钟之后,就睡着了。
明钦轻轻地把她抱起来,送上车。
这回开车的人已经换成了小漠。
几天的查案一无所获,这让小漠无比的垂头丧气。
“陆织的尸体已经放到了医院的停尸房里,还有,苏妙……苏妙她也出事了……”
明钦怕吵醒夏雎,只能压低声音,低吼一句,“我不是让你们看着苏妙,她怎么好端端地出事了?”
小漠无奈地说,“我们确实一直在跟踪她,可就在昨天,她去了一家酒吧,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她似乎知道我们在跟踪她,所以有意地避开了我们,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那她给的联系方式……”
小漠双眼无神,“从昨天晚上起,就打不出去了。”
这事情发展到今天来看,就像是一个圈套,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
明钦急切地问,“宋书玺验过尸了吗?他能确定陆织是自杀的?尸首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他问到这里,小漠的脸色就变得古怪了许多,“确实是自杀,不过还是有一些疑点,比如说,她身上少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大拇指,还有一个是耳后边的一缕头发。”
“头发可能是不小心扯断的,但大拇指可是被快刀切断的,宋书玺判定,砍断的日期,不超过一天,换而言之,她的大拇指就是在昨天切断的。”
明钦疑惑地问,“怎么能看出是自己切断的,而不是别人切断的?”
小漠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小袋,腾出一只手,把袋子扔到了明钦身前。
明钦拎着袋子看,“这是什么?”
里面的分明是一块被切断的海绵。
“我把他切好的海绵都给带来了,他当时拿着块海绵现场演示了一遍,手术刀切上去,立刻就在上面留下一道刀痕,我们对比了刀切下去的纹路后发现,和大拇指上切下的纹路如出一辙。”
小漠神情凝重。
明钦皱眉,“……她是自己切的。”
难道是失去神智,才切下自己的大拇指?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自杀的人,确实具备切下手指头的这种疯狂。
可是明钦隐隐有种直觉,陆织死得蹊跷,就像她的女儿海兮一样的蹊跷。
里面不定会有什么联系?
更重要的是,莫诃,陆织,海兮三个倒霉的人,都是和成笑有关的人。
之间会存在着何种联系?
“还有那缕头发,连头皮都被扯破了,这得多大的力道。”
小漠苦笑着摇头。
“她身上还有多少可疑的痕迹?”
明钦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陆织的死,好像又蒙上了一层诡秘的阴云。
“这次绝对要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