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莳心急如焚地坐在办公室，等着顾建平回来，办公室里除了季华欣刺耳的高谈阔论，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甚至还有其他办公室的人进来打探，不时传来“真的？”“不会吧！”“看不出平时挺正经的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之类的低语，尽管声音很低，但传到童莳的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她使劲咬着嘴唇，头微微上扬，硬是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示弱！

“哎，我说，你们都没事做了吗，上班时间在我们办公室碎什么嘴啊，有些事不能乱说的，要讲证据的。”李雪彦在一旁忍不住了，她也不相信童莳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季华欣捣的鬼。

“哟，证据？谁说没evidence啊，你怎么知道没evidence啊？”季华欣还是没把连栋的话听进去，听到有人替童莳说话，也忍不住插了话。

“就算有证据又能怎么样？证据也可以捏造啊。”李雪彦气不打一处来，贼喊捉贼的人还好意思这么说。

“哟，侬咯啥意思？谁捏造啦？你讲讲清楚！”季华欣一听李雪彦这么说，有点沉不住气了。

“谁捏造的，谁清楚，还用别人说吗？”

季华欣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李雪彦面前：“到底谁清楚？你说！”

“我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干啥？”

“你……”季华欣一句话没接上，顾建平进来了，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童莳很感谢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但这个时候她更想知道顾建平到底“捋”得怎么样了？她用急切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建平，可顾建平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没再说话。

童莳顿感不好，知道自己这次是被栽赃栽定了，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哭诉无门，一下子体会到了六月飞雪的辛酸，她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啊，可这是关系到自己的人格和操守啊，不能就这么俯首认输！现在还有一个活生生的证人，他们是不可能做手脚的，是的，孟齐，我要找孟齐帮我证明。

童莳出办公室给孟齐打了电话，把事情从头至尾简单说了一遍，问孟齐能不能请个假到上海来帮她作证。孟齐听后，一拍胸脯说肯定没问题，怎么还会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他随叫随到。这厢电话刚挂，童莳就给顾建平打了一个电话，把孟齐来上海作证的事告诉了他，并说现在只有这个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顾建平听后，什么也没表态，叫童莳去办公室等他。

在童莳的焦急等待中，顾建平给了童莳明确的回复，孟齐这个证人根本不管用，因为别人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串通好的，更何况全是口头证词，还是任何书面证据都没有，这样反而会弄巧成拙。这真是当头一盆冰水从童莳的脑袋上淋下，冻得她全然没了知觉：“那，顾总，您就直说吧，我现在是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顾建平看着面无表情但眼神明显流露出决绝和愤怒的童莳，叹了口气，连文总都知道并过问此事了，不用说还是连栋那小子使的坏，他刚才已经去了文总办公室作了解释，说虽然现在从各方面看来确实是童莳抄袭了季华欣的方案，但是童莳平时工作表现一直很好，来到上海分公司后所负责的工作全都是全公司第一，这次一时糊涂犯了错，希望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文总看出了顾建平的意思，因为顾建平这个人一般是不会出面保人的，既然他这么说了，这件事肯定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他也就没再多问，让顾建平自己看着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就行。

“童莳啊，这件事……这件事只能是这样了。”顾建平也觉得挺无奈，这次着实被连栋狠狠耍了一下，就算把这件事全都捅开，也抓不到连栋和季华欣的任何诬陷证据，话都是他们说的，而且连栋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最多不过是让人多些质疑，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还将自己和连栋对立起来，即便涉及童莳，也没这个必要，哪个公司不会出几个冤大头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顾总，您也直说吧，这件事准备怎么处理？”到了这个份儿上，童莳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如果自己到处喊冤的话，更显得跌份儿掉价儿了，那不整个一个祥林嫂吗；而且就算自己喊冤，谁听啊？这回是让她彻彻底底看明白了，谁都不能相信，谁也靠不住！

“谈不上处理吧，”顾建平一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首先方案肯定是用她的了；其次，连续三个月的工资扣除20%；第三，这次半年考核你只能得c了。”

“哦！”童莳倒有些意外，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栋和季华欣已经把自己的结局都设计好了，就是让公司开除她，让她连最后翻盘的机会都没有。好，既然公司没有作出开除的决定，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童莳，别想那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顾建平只能这么安慰她。

“谢谢您，顾总。”童莳抬起坚毅的脸，拿定了主意。

其实，从季华欣死气白赖地要参加这次薪酬方案设计到连栋把童莳的电子版方案给季华欣并帮她加以修改形成更好的方案，就进入了连栋设计的一个完整的套，季华欣的配合让这出戏演得非常成功，就算有人比如顾建平知道童莳是被冤枉的，又能怎样，没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啊，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她走人，就算公司不开除她，到了这一步，想必自尊心如此之强把名声看得如此重要的她也会自己离开的。除掉了童莳，下一步再来看看如何帮助季华欣坐上顾建平的位置。

可是，连栋和季华欣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童莳没有离开，反而坚定地留了下来，就算是背上了剽窃的黑锅，就算是被打了c失去了六连冠a的纪录，就算是被同事背后议论，她也要留下。一是因为至少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二是因为她只有留下才能让时间证明她是清白的，否则要是一走，就真的是等于承认了这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了；还有第三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正好遂了连栋和季华欣的愿，让他们的阴谋得了逞，让仇者快而亲者痛吗？

童莳从来不知道原来继续留下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带来的压力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原本一些早就看不惯童莳的一帆风顺而嫉妒不满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人正好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主要是觉得童莳的政治生命估计已经到了头，有了这么大的污点，应该不会再被重用了，因此冷嘲热讽背后指点接踵而来。童莳到其他办公室协调事情、走道上、食堂里，都会遭受来自不同方面的白眼和议论，“哦，原来就是她啊”“她还好意思留下来，要是我早就找个缝钻进去了”“脸皮够厚的啊”“下次你可得小心了，小心方案别被人抄啦”……这样的话不时溜进耳朵里，不想听也不行。童莳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呀？一肚子的冤水只能自己消化，因为她什么人也不能说，她不想做祥林嫂，也不想让别人同情，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傅苡哲——她又不能去联系，唉。

要说她一点也不怨恨连栋和季华欣，肯定是假话，事情刚出的时候，童莳恨不得将他们俩碎尸万段，慢慢地，她却开始可怜起他们了，可怜他们不敢直面交手只能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对付她，可怜他们为了这点事就抛弃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生出了一点感激，感激他们让她真真切切看清周围的人和事，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看清了这个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为的职场；感激他们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强大，原本以为无法承受的绝境自己竟然能坚持面对，不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强大才让他们害怕来对付自己的吗，那么，我就要让自己继续强大下去，绝不妥协、绝不认输！

所以，童莳顶着各种流言飞语、冷嘲热讽以及人为设置的工作障碍，坚持一丝不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用低调的方式做事，用更低调的方式做人，哪怕每天晚上回去偷偷抹眼泪，但只要一在工作场合，她永远都那么精神饱满、利索干练，她要用将来的一切为自己证明！

季华欣对于童莳表现很是讶异，她认为依照童莳的性格，就算留下来也熬不下去的，没承想，童莳居然能坚持下来，她只好又气急败坏地去找连栋。这一点也出乎了连栋的意料，不过，这次的薪酬方案事件还是有成效的，让童莳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至少她的名声毁了，再想重新建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连栋瞅了季华欣一眼：“着什么急呀，机会总是有的，等着它来就行了。你放心好了，童莳迟早都会走的。”

“真的吗？你怎么这么有把握，这次都没把伊搞走。”季华欣还是不放心。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想那么多了，不过这段时间，你可得给我好好待着，别再主动惹是生非。我都告诉你了，要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总是不听呢？”连栋再次告诫她。

“好，听，听，我听就是了。”季华欣嘟囔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