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滚,少碰我!
作者:绝意宝宝      更新:2019-10-11 04:53      字数:16545

周家奕抱着她,一只手开门、落锁,直接冲进浴室,打开花洒,放水。

恍惚间听见水声,淙淙的,好像是山间小溪。但这声音有点吵,她终于不耐烦地拱了拱身子,却在下一秒,忽然掉进水里去。

悬空的感觉吓了她一跳,她本能地开始扑腾,水声哗哗地响,还一涌一涌地往她的身上、脸上漫。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浴缸里,而周家奕正站在旁边,冷泠地盯着她瞧。

是他?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被周家奕按回到水里。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在四处乱摸乱抓。缸壁很滑,挣扎间,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手上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从没见过周家奕这样,又凶又狠,似乎是真想杀了她,拼命地把她往水里按。力气在迅速抽离,因为是在水里,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又冷又怕,但他死死地压着她,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想起小时候的那次溺水,就是现在这种感觉,无助,惊慌,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张嘴呼吸。

但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被窒息所取代,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周家奕那凌冷若霜的表情也开始变的重叠。

在意识就快消弥的时候,她突然不再挣扎,一双手破水而出,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地往下拽。

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周家奕只看着她的表情瞬然一变,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于是开始抽手,但她却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开。

浴缸里的水哗哗地往外溢,仿佛里面有两头争夺地盘的熊在拼死相搏。她全身都湿透了,周家奕虽然在外面,却也被水打的精湿,极是狼狈。拉扯之间,水溅的更汹,不小心呛进鼻子里,如同卡进去一把刀。她觉得疼,呼吸也变的困难,终于忍不住松开他,伏在浴缺上极为剧烈地咳嗽。

她咳的很厉害,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一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又委屈地嚎啕大哭。

周家奕走出浴室,拿了一张毯子,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裹着抱到床上去。她身上很湿,浸的毯子也湿了,她缩在床角,捂着毯子发抖,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嘴唇也哆嗦着,十分狼狈。

他拿了干毛巾扔给她,她咬牙切齿地瞪他,没有动。他眯了眯眼,走过去,拿起毛巾往她的头上罩。

与刚刚在浴室里的暴戾完全不同,他极耐心地替她擦头发。她往后缩一缩,忽然冷笑起来:“你干嘛?刚刚差点把我淹死,现在又跑来装好人?”

他不回答,继续揉着她的头发,她却掀开毯子,咄咄逼人地吼了起来:“滚,少碰我!”

终于,周家奕的耐心到了顶点,他抡起毛巾狠狠地往床上一摔,怒不可遏地低吼:“陈之叶,你别得寸进尺。知不知道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知不知道刚才和你搭讪的人是谁?如果我晚了几分钟,你猜会是什么后果?把你按在水里,就是要让你清醒清醒!”

酒吧?搭讪?模糊的记忆开始慢慢地在脑子里重叠、拼接,她甚至记起来那个男人对她动手动脚的细节。

“不管什么后果,那是我的事!”看着周家奕手背上突起的淡青色的血管,她心虚地侧过脸去,“我就是死,也不用你管!”

“好,很好!”他气的冷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陈之叶胆战心惊地坐着,两腿条哆嗦的厉害。她以为他会动手打她,但是他没有,却字字如针地说:“不就是节目被人抢了?至于你要死要活的吗?你对付我的本事都到哪去了?难道说,你的倔强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吸引我所用的欲拒还迎的招术?”

周家奕摔门而去。大概是怕她冻病了跑医院太麻烦,明明室内有地暖,却又在临走之前,替她开了空调。

陈之叶刚从水里爬出来,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十分难受,她全部脱掉,然后整个人像条滑溜的小鱼一样,钻进被子里。

这样大哭大闹地发泄了一通,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再回头想想,周家奕的话虽然恶毒,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组织上的安排,她必须要服从,而新节目有很大的挑战性,也有一个很好的良性发展期。只要她努力,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暖风拂拂,全身的寒意一点一点地退去,她趴在床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之前喝过酒,所以睡的昏昏沉沉,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陈之叶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半湿半皱的衣服,郁闷地抽了抽嘴角。她想上厕所,但也总不能一丝不挂地去吧?也不知道周家奕去了哪里,就算是真的闹翻了,他也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吧?

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憋的难受,只好把床单拆下来裹在身上,开门去找洗手间。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沿着走廊往前,先后开了几扇门才算找到对地方,舒服地坐在马桶上,又开始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豪华?

当务之急解决了,她就又把自己裹进床单里,一下一下地往卧室里蹦。蹦到半路,忽然听见门响,接着,周家奕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一怔,表情有些错愕,陈之叶也是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捞起拖在地上的“尾巴”,像受惊了兔子一样,光着脚蹭蹭几步跑回卧室里去。

周家奕追进来,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被他盯的很不自在,于是没话找话地问:“这是什么酒店,这么豪华?该不是总统套房吧?”

“别墅。”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袋子扔过去,“穿吧。”

“别墅?不是吧?重新装修过?”

“上次那幢别墅在市南,这幢在市北,就算你出去逛,也绝对遇不到台长。”

她放下心来,伸手拎过袋子往里一瞧,内衣胸罩,薄衫长裤,全部都是新的,连标签都没撕。她咬着嘴唇,偷偷地拿眼瞥他,心里开始怀疑,这胸罩是他买的,还是某个女人留下的,他顺手拿来借花献佛?

但现在情况特殊,实在是没时间计较,于是,理直气壮地嘲他一瞪,低喝道:“出去,我要换衣服!”

“不用那么麻烦吧?”他不容置噱地挑了挑眉,“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

“滚!”她气的咬牙,忍不住再次咆哮。

慢吞吞地换好衣服,陈之叶简单洗漱了一下,整个人果然清爽了许多。从房间里出来,周家奕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在吃早餐了。

白米粥里混了些麦片,再来几碟小菜,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这些吃的是哪来的?她正觉得奇怪,就看见一个打扮朴素的小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操着一口别扭的方言说:“周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大叔差不多,还周哥?陈之叶暗暗地瞪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她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瘦削,说话间,两只手不停地搓搓着衣摆,看起来十分乖巧。

周家奕点点头,她便逃也似的开门走了。

陈之叶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醉生梦死的狼狈和早上找厕所时的窘态,不由一窘:“她一直都在?”

周家奕抬头扫了她一眼:“我请的小时工,每天早上来做早餐,下午再过来收拾一下房间。”

她木讷地点点头,他却又挑了挑眉,命令道:“情妇就要有情妇的样子,别发愣,坐过来,陪我吃点!”

真是差点忘了,她是他的情妇,也难怪昨天她在酒吧里喝成烂醉,他怒成那个样子,还差点把她淹死。苏丹说的对,不管真的假的,男人总有这么点虚荣心,哪怕已经玩腻了,只要跟自己还有未清的牵扯,别人也绝对碰不得。

讽刺的是,古有卖身葬父,她是卖身替父还债,虽然实质相同,可古人就能落个品德高尚,人人敬重,她就得顶着“情妇”、“小三”的名头,灰溜溜地生活在夹缝里,见不得人。

但周家奕捏着她的软肋,进她家就像逛花园,压榨她就像周扒皮,从不手下留情。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就是再强硬,也只能妥协。

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让他早点厌烦,所以处处忤逆,故意倒他胃口,败他的兴,但这么做丝毫不见成效,反倒被他认为她在欲擒故纵。或者,她真的需要安分一些,无条件地满足他任何的虚荣心,然后等他慢慢地觉得自己无趣……

想到这儿,她仿佛豁然开朗,于是不客气地坐到餐桌旁,端起一碗麦片粥喝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周家奕家教很好,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动作也很优雅,典型的西方作派。这样一个有良好出身、举止得当、长相出众、出手阔绰的男人,怎么能不讨那些女孩子们欢心?

他的风流韵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至少四年前,就已经叫她大跌眼镜。可是,谁能想象的到,他英俊的外表下却藏着一张兽皮,一上了床就凶相毕露?有时候,她甚至会想,那些和他上过床的女人都是怎么挨过来的,但又一转念,或者只有对自己,他才会那么狠吧?

正想着,某人敲了敲桌子,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陈之叶怕他看出端倪,立即说:“港台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装腔作势地看看报纸,你怎么不看?起码也要了解一下股市行情吧?”

周家奕抬头看她一眼,只淡淡地说:“你懂股市?”

“不懂。”她一噎,又讨好般地凑上来,诌笑着问,“哪几支比较赚钱?提供一下情报?”

她一向对炒股没兴趣,但某人整天以各种理由、各种姿态跑来索债,再加上最近又频频爆出某人因为炒股一夜暴富的新闻来,也不由动了点心思。

可周家奕才没那么容易上当,镇定自如地说:“行情不好,哪支都不赚。”

敷衍,绝对是敷衍。行情不好,那些富翁又是怎么出来的?

陈之叶瞥了他一眼:“切,不说拉倒。”

吃完早餐,周家奕送她回家,明明已经过了高峰期,却还是堵车堵的厉害。陈之叶从车窗伸出头去,把手在撑在额前搭了凉棚,望了望前面的车龙,泄气地说:“你在这儿排着,我下去买份报纸。”

每日市报,一块五一份。陈之叶卷着跑回来,一上车,便急急地把娱乐版挑出去看。娱乐头条自然是被大明星费安琪所占据,巨幅照片上的她,风姿妁妁,宛约动人,特别是那薄厚适中的嘴唇,明明涂了很妖冶的大红色,却并不浮媚。

“周家奕,头版头条又是费安琪。唉,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女朋友,你大资本家的优越性基本发挥不出来,是不是挺郁闷的?还有,那么多的男歌迷影迷对她品头论足,陷入疯狂,你就一点也不吃醋吗?”

她喋喋不休,周家奕却并不理她。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答案,她只好收起好奇心,打开内页去看,却被一个醒目的标题吓了一跳。

《本市热门综艺节目主持人换血……当家花旦陈之叶遭遇潜规则,或将转战幕后》。

娱乐记者捕风捉影的本事果然不俗,她昨天才跟主任谈了话,今天的新闻就冒出来了。虽然有很多内容纯属猜测,但已经有一大半内容接近事实了。

一想到即将与自己奋斗了两年的节目告别,心里又是一阵揪扯,纵然是舍不得,她也只能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叹气。

车子一路飞奔,来到小区附近,忽然看见成群结队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小区里涌。陈之叶觉得奇怪,刚刚降下车窗,便听见有一个声音飘了进来:“快,快,刚刚打听到,陈之叶没上班,她一定是在家里。守住楼口,争取能采访到本人,拿到一手资料!”

陈之叶大吃一惊,立即把车窗升起来,作贼似的用报纸将自己的脸遮住,只露两只眼睛,偷偷地往外看。

外面的记者越来越多,有几个她还见过,都是a市数一数二的报社精英。他们大张旗鼓地往小区里面跑,还有两个人因为跑的时候发生碰撞,当即吵了起来。

周家奕一见情况不妙,车速都没减,直接从小区门口开了过去。

陈之叶回头,继续扒着窗子往外看,保安已经明显招架不住,场面极是混乱。她只觉得头疼,忽然想到费安琪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事,不由在心里开始同情起她来。

拐过这条街,她才老老实实地坐好,心跳尚未平复,却又冷不防听见周家奕说:“这里太乱了,不安全,你今天就正式搬到别墅去住。”

她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干脆拒绝:“不去。”

“嗯?”周家奕眯了眯眼,听语气不像是不高兴,倒像是有些莫名其妙。

陈之叶吸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差点忘了的身份。她是他的情妇,睡也睡了,名头也有了,现在拒绝似乎有点矫情。

她悄悄地观察他的脸色,撒谎说:“我其实是不太喜欢那套房子。”

其实,那房子很漂亮,她又怎么会不喜欢?若真有不喜欢的,也肯定是那个看似童工的小姑娘保姆。本来应该是上学的年纪,却在别人家里干家务赚钱。她不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如果那小姑娘整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她会很有负罪感的。

周家奕抿了抿嘴唇,半天才说:“那房子是你自己挑的,现在居然说不喜欢?”

她歪头想了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某天下午,她气呼呼地回家,大手一指,某人就拿起电话,颐指气使地说要一套c户型。

原来,刚刚的别墅就是那套所谓的c户型。

无话可说,她只好住嘴,任由周家奕把车子开去了b买些平时用的日消品。

到了b市,无需再遮遮掩掩,连空气似乎都变的更为清新。周家奕带她去了家俱城,挑了一套红木家具,然后才拐到商业街买衣服。

导购小姐热情鞠了一躬:“欢迎光临。”

陈之叶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看货架上的新款。导购小姐指着不远处的皮草专柜,笑容满面地说:“小姐,您上次看中的那件皮草要不要再试一试?”

她歪头一看,原来是那件蓝色水貂皮的大衣,她上次不过是随口问了问,她们竟然能记这么久。这倒也难怪,这些导购小姐一向眼力不错,上次陪着肖芳在这里消费了34万,这样的金主,她们巴不得经常来光顾,怎么能说忘就忘?

她走过去,拿起旁边的一件淡紫色的皮草走向试衣间。

导购小姐追上来,替她打开试衣间的门:“小姐,您眼光真好,这是法国著名设计大师b.j.m的当季新品,一个款式只有这么一件。”

这件衣服确实要比之前的那件漂亮的多,淡紫色的皮毛衬的脸色更加白皙,收腰设计把腰部的曲线显得更为玲珑,腰间镶着水钻的金属钩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将整个人看起来华贵非常。

从试衣间里出来,导购小姐看的几乎两眼发亮,夸的天花乱坠:“真漂亮,真有气质。有些人穿上就像一夜暴富的地主婆,您穿上,就显的格外高贵。”

陈之叶偷偷看过价牌,足足有六位数字,所以有点犹豫。导购小姐就立即转过身去,对着周家奕绽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说:“先生,您觉得呢?”

周家奕看了看站在镜子前发愣的陈之叶,满意地笑了笑,掏出一张金色的信用卡:“包起来吧。”

陈之叶本来还想,反正是花他的钱,如果他连一点奢侈品都皱眉头,那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是我的情妇”?可当他真的掏出卡来,她还是有点心疼的。但周家奕却眉色不改,仿佛掏出去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一张普通的ic卡。

以前,周家齐给她买衣服,也是这样从不吝啬,奢侈起来,一件运动服都要上千块。开始她并不知道,而同学们也都不识货,直到有一天,苏丹指着杂志上的一件衣服问她,这个牌子,好像跟你那件小外套是一样的。她拿出来比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它扔在洗衣机里,洒上碧浪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一件事。

那些事过去了很久,如今想起来仍是记忆犹新,大概是因为愧疚,总觉得心里很难受。周家奕像是看出她的失神,凑在她的耳朵边上,极温柔地问:“怎么了?”

那动作姿势暧昧非常,看的导购小姐脸都红了。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摇摇头说:“没事,走吧。”

周家奕难得耐心一次,连哄带劝地带她逛遍了专场店,买了不少衣服和鞋子,还特意去商场买了新的床品,看那架势,短期内是不准备再让她回去了。

她也不反对,只管挑,偶尔问问他的意见,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他掏起钱来便更是甘之如饴。她打定了主意,既然想好了要换个套路,就算是演,也要演的像一些。

大概是她真的表现不错,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的导购小姐们心花怒放,争着抢着要来给他送帐单。他仿佛未所察觉,笑着大笔一挥,而后在众人的艳羡中,揽着她的肩膀离开。

逛了一天,再吃了晚饭,陈之叶累的腿酸,晚上到了床上,哪里还有力气再去应付周家奕的索求无度?

但周家奕兴致很高,不停地吻着她,她困的没有力气,只好哀求他说:“明天好不好?”

他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咬着她的耳垂,最后她实在睁不开眼,连感官都变的麻木了,也只好任其在身上胡作非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腰间一阵扯痛,全身像是被重型坦克碾过,又酸又软,特别是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陈之叶挣扎着穿好衣服走出来,只在餐厅里看见那个“童工”小姑娘在忙前忙后。

“姐姐,你醒了?周哥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有事回m市了。还有,你家那边不安全,你要是真想回去,也要等他回来送你。”

陈之叶靠在门边,冷笑着想:他是怕她趁机跑了才这么说吧?他还真是不了解她,既然来了,哪会矫情到自己跑回去?

“童工”小姑娘做好了早餐,招呼她来吃,她拿了筷子坐下,问她说:“你也一起吃点吧?”

“不了,不了,我赶时间呢。”

陈之叶笑笑,看着她出了门。

“童工”小姑娘走的时候,分明嘱咐她吃完之后,只把碗放在一旁就好,但她还是坚持把碗筷收拾干净才回房间里。

平时工作太过紧凑,经常盼着放几天大假,可现在真的闲下来,又觉得无所事事。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因为怕台里有紧急任务,所以不敢耽搁,赶紧充电开机,结果却有四十多条短信顶了进来,除了组长和几个同事以外,其余的全部来自苏丹。

叶子,你去哪儿了?

见短信,速回。

陈之叶,这么点挫折算什么?至于你玩失踪?

你到底要怎么样?再不回复我报警了啊!

叶子,求你,见信速回。

叶子……

陈之叶一条一条地翻,只觉得眼睛有点模糊。苏丹果然还是苏丹,是那个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会包容她的苏丹。

正想着,电话突然想了起来,她按下接通键,刚说了一声“喂”,就听见苏丹在对面劈头盖脸地吼了起来:“陈之叶,有本事你就永远不接电话!”

听到久违了的声音,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浅浅地喊:“苏丹。”

大概是这一句话触动了心底,苏丹强势的态度也柔和下来:“叶子,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我以为你丢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差一点就报警了。”

“我没事,真没事,就是想你。”

苏丹到底是绷不住,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详细地报上地址门牌,挂断电话,陈之叶就开始收拾房间,泡茶,准备拖鞋,忙的不亦乐乎。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苏丹是色厉内荏,就算她平时犯再大的错,她气过之后,也会老老实实地陪她来善后。这一次,实在是被她伤的狠了,才会硬着心肠要跟她决裂。所以,她想好好地跟苏丹道歉,好好地把事情的始末跟她解释清楚。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铃响了起来。她跑过去开门,看着面色严肃的苏丹,竟然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尴尬地瞄着她的脸色,终于微微低下头,低声唤了她的名字:“苏丹……”

苏丹走进了屋里,砰地把大门一关,然后开始环视四周。

“陈之叶,你真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以为你在哪个桥头挨冻受饿,冷风微雨,凄惨落陌,急的整晚没睡,没想到,你居然在躲在这里?”

“手机没电了,所以,你的短信我刚刚才收到……”

苏丹瞪她一眼,又无奈地叹口气。

陈之叶端了茶来递给苏丹,苏丹接过来喝了几口,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办?真想跟金丝雀似的被周家奕养起来?”

一番话,仿佛一根针直刺进心底里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去。

金丝雀?她哪里是什么金丝雀?最起码金丝雀还有华丽的外衣,被人宠起来,饿了有虫吃,渴了有水喝,还有专人侍候。而她,就是那个“雁过拔毛”的雁,明明有双翅膀可以高飞,却被周家奕拔的只有扑腾的份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爸欠他钱……”

“你爸离开你这么久,根本没有起到抚养你的义务,这钱,你没必要替他还!”

“可是周家奕拿以前的事要挟我……我妈死的早,我爸又不负责任,我一个人,穷的连学费都交不起。一想到那段孤助无依的日子,我就觉得怕。我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撑到现在,丑事一旦被揭开,不光是身败名裂、工作不保,就算以后再去找工作,也没有人肯要我了!”

越说,情绪就越激动,最后竟然语无伦次起来。她痛苦地垂下头,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说:“他那样逼我,我也反抗过,可每一次都败下阵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我也没想瞒你,就是怕你生我的气,才一时不敢吭声……苏丹,你别怪我了,行不行,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你别扔下我不管……”

她说着,眼眶越发地红起来,那副委屈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难受。苏丹抱着她,安慰她说:“虽然我是真的生气了一阵子,可是昨天看到报纸,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扔下你呢?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周家奕的事慢慢解决,我帮你想办法!”

陈之叶看着她,笑笑说:“别担心,也许他觉得腻了,立马就将我扫地出门了。”

其实,她和周家奕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平时几天甚至半个月都见不到人,极难得地来一趟,也不过是留宿一晚,满足一下兽欲,然后第二天,趁她还没醒的时候就消失。如此做法,与其说她是他的情妇,倒更像是跑来一夜买欢。

陈之叶正巴不得他不来,从他的态度中,觉得自己离解脱的日子越来越近,所以最初的纠结之心也消了很多。

和苏丹聊着聊着,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犹豫了很久才壮起胆子问:“你说,我在跟他那个的时候,为什么会疼?你看了那么多本言情小说,不都是说只有第一次才疼的吗?”

虽然和苏丹是闺蜜,无话不谈,但她还是觉得羞惭,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苏丹看着她,半天才说:“你这个应该是精神作用。因为抵触,所以才有不适感。”

她听了,不由垮了垮脸。难道要她慢慢地接受并且适应周家奕?如若不然,以后,都要受这样的活罪不成?

“其实叶子,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你和周家奕的关系。你们俩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就算是同居,也没必要非得想的那么龌龊。现在同居的、未婚先孕的大有人在,你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周家齐。他对我那么好,我却不声不响就走了,现在又和他弟弟在一起,我……”

“唉,其实你的心结就在周家奕和周家齐的关系上,对不对?周家奕都不在乎,你怕什么?你不是和他约定好了,等他厌倦了就分手吗?那你就等,真的分手了,就彻底跟他们兄弟俩没有任何瓜葛了。就算没等到那一天,被周家齐知道了,焦头烂额的也该是他周家奕。”苏丹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说到底,你,陈之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别怕,也别想太多,大不了,咱最后来个鱼死网破,不就是找不着工作吗?我养你!”

苏丹的一番话说的陈之叶宽慰了许多,那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总算逗的她破涕为笑。

她们两个人好久没有谈心,腻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最后说到肚子都饿了,这才“全副武装”地跑出去吃饭逛街。

所谓吃饭,不过是去吃路边的小吃,像是炸肉串、土豆泥……很久没有这样随意了,两个人也多少放开了一些,完全不理被人认出来的危险,一边吃,一边互相望着对方的吃相嘻嘻哈哈。好在她们饭量不大,再加上工作缘故,不能放任身材疯涨,只吃了一点又手拉着手去了商业街。

苏丹喜欢首饰,新潮的,复古的,时尚的,婉约的……各式各样。像是手链,便宜的或是贵的,林林总总不下二百条,从没见她戴过,但仍是乐此不疲地往家里添库存。换作以往,陈之叶总是骂她浪费,但这一次,却主动拉着她去逛饰品。

她记得苏丹一直喜欢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一条复古手链,上面镶着一块很大很显眼的琥珀石。而这条商业街上,正好新开了一家仿饰铺子,所以,她特意带着她来看。

这家店铺名字叫“饰约”,谐音“誓约”,全部是木制装修,连柜台也是用整根的圆木搭建而成,纯正的柬埔寨风格。墙上、柜台里,到处都是饰品,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瑰丽绚彩的光。

苏丹是第一次来,才一进门就立即被这满目的琳琅吸引住了,她弯下腰去看,不由感叹这些饰品的精致,即便是仿品,在黑色的丝绒上也显得格外高档。

最后,苏丹挑了三条风格炯异的手链,付完款出来的时候,忽然指了指对面,诧异地问:“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周家奕?”

陈之叶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周家奕。他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对面的发艺会馆里出来,两个人似乎是在谈什么有意思的事,有说有笑。

陈之叶勾了勾嘴角,暗笑:原来,这就是他说的m市啊。

那女孩子她从来没有见过,长的很漂亮,穿着也很时尚,一双高跟鞋踩起来,只比周家奕低了半头。周家奕似乎很喜欢她,笑容可掬,陈之叶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好像是他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在那女孩子的头上,于是比划着让她转过头去,轻轻地替她把东西拿下来。

周家奕和那个女孩子举止亲密,看的苏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又不确定地问:“不是吧?够闲的啊?居然还有时间陪女人剪头发?这么有耐心,怪不得是大情圣呢?”

耐心?或许他还真的有,只不过从来不肯用在她身上罢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在吵架,如果他肯耐下心来听她解释,也许上一次,就不会把她直接扔进浴缸里了。

她笑笑说:“这有什么稀奇?有一次他在泰华会馆请客,在正牌女友费安琪面前,还敢和别的女孩子眉来眼去地搭讪。也难得费安琪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气定神闲的,居然一点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就像完全跟她无关一样。”

苏丹叹了一口气,啧啧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给他总结出两个字,形容他绝对适合。”

“什么字?”

“祸害!”

苏丹说的对,他就是一个祸害。英俊非凡、家底殷实、风流倜傥、出手阔绰……无论是单拿出哪一条,比起言情小说里的“祸害”们也是毫不逊色。再加上他喜怒无常,兽欲无限……那就是祸害中的祸害,足可以堪称是“极品祸害。”

而很不幸的,陈之叶就招惹上了这样的祸害。

逛街逛到一半,电话响起来。周家奕大概是逛街逛的累了,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你在哪儿?”

一听见他的声音,陈之叶立即泄了一口气,但还是老实回答说:“跟朋友逛街。”

他愣了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这句话意思颇多,例如吃什么饭,又例如吃过饭以后要发生的事……

她脸上一热,刚想拒绝,电话却“咔嗒”一声挂断了。陈之叶心里暗暗地嘀咕:她这情妇的待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刚刚他还极有耐心地等着人家小姑娘剪头发,换成是她,连听她说句话都不肯。

“怎么了?”苏丹问。

她拿着电话,半抽着嘴角,一脸无奈地说:“周扒皮打电话,又要开始剥削了。

陈之叶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心态调整的不错,特别是和苏丹的友情复原,心情自然开朗,回台里上班的时候,神清气爽,满面春风,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组里人全都围上去问长问短,唯有褚子欣,大概是因为心虚,看见她竟然拿着节目单躲了出去。

韵苗极为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小声说:“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

“就是,谁不知道她怎么上来的,傲个什么劲儿啊!”

如此一来,临时慰问会就变成了声讨会,声音还越来越大。组长望了望门口,提醒她们说:“都小点声啊,懂不懂什么叫隔墙有耳?”

“谁怕她!”韵苗冷哼了一声,“节目换了主持人就等于换了血,依我看,那个节目离了叶子,恐怕也撑不了太久,被拿下是肯定的。”

韵苗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台里曾经出现过几个这样的例子,明明是很火的节目,因为人员调配不当,最后都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想到这儿,陈之叶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那档综艺节目好歹跟了她两年,她不想看着它就慢慢地走下坡路,直至结束。可是,节目主持人已经是褚子欣了,她甚至不是那个栏目组的成员,节目的好与坏,都没有她发言的权利。

下午例会结束后,组长叫上陈之叶与编导、策划一干人员凑在一起,讨论相亲节目的细节问题。这场会开了很长时间,陈之叶坐到腰酸脖子疼,直到主任临时把组长叫出去,才算告一段落。

从讨论室里出来,她伸着懒腰去厕所,回来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了几口,肩膀上忽然一沉,就听见组长说:“叶子,下班别走啊,周总请客,咱们几个都得去。”

又是周家奕?

陈之叶不由瞪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又请客?什么由头?”

“还不是跟台里搞合作的事?他们公司答应给综艺节目提供一年的礼品赞助,所以上边非常重视。我探了探主任的口风,好像是要在他们企业的下属工厂里面搞一台晚会,时间都已经商榷好了。”

她奇怪地眨了眨眼:“这跟请客有什么关系啊?”

白倩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这你都不懂?挑主持人呗。平时在镜头上看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把人都叫到一起,谁强谁弱,是去是留,马上就见分晓了。”

韵苗听了哈哈大笑:“去你的,你当是皇帝选妃呀?要不要每人再把身份证复印件也交一份啊,姓名、年龄、祖籍、住址一应俱全,比过去选秀用的牌子还管用。”

陈之叶对晚会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自从上次在一桌吃过饭,办公室里的色女们足足议论了半个月,笑说她和他关系匪浅,这一次,只怕在酒桌上一时大意,让人看出端倪来。她又想临阵脱逃,结果还没开口,组长却忽然发话:“你们谁有约会,赶紧打电话推了,主任说了,今天谁都不许走。”

酒席还是设在泰华会馆。陈之叶来过几次,对这里最多的印象便是奢华、亮堂,特别是大厅顶上的水晶灯,一块块棱多角著的水晶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好像漫天绚烂的星斗,璀璨无比,每次来,她都要站在灯下抬头向望一望。

上楼进了包房,周家奕已经等在那里。他站起来,熟稔地与主任寒暄了几句,便逐一跟大伙打招呼。

不得不说,周家奕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看见她,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伸出手来说:“陈小姐,好久不见。”

他一向擅于逢场作戏,她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很意外他会这样大方地过来打招呼,怔了一下,便迅速伸出手去,客气地说:“周总,你好。”

寒暄过后,周家奕招呼大家坐下。陈之叶故意找了个离他稍选的位置,而褚子欣却出人意料地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客气地点了个头,自我介绍说:“周总,我是综艺台新进的主持人,我叫褚子欣。”

周家奕微微一笑:“我看过褚小姐的节目,没想到今天有幸目睹真人,真是缘份。”

褚子欣听了,面色一绯:“哪里,哪里,是我久仰周总的大名才对。”

侍者给每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菜谱,陈之叶接过去,觉得很沉,翻开一看,不觉有些傻眼。原来菜谱是木制的,厚厚的一本,用一条银色的小链子串起来。菜名和报价全部是刀刻的隶书体,只在空白的地方点缀了一些烫画,边角的地方还镶着金箔,古香古色,精致非常。

周家奕提议,每个人都要点一道菜,大伙儿客气地推说客随主便,但他一再坚持,便也只好拿着菜单看了起来。

褚子欣看着菜谱,忽然问:“周总,您喜欢吃什么?我帮你点。”

“都可以。”

“海鲜怎么样?听说这里的蟹很新鲜。”

“褚小姐喜欢吃蟹?”

“嗯,我很喜欢吃蟹,特别是河蟹。”

周家奕转过头去,吩咐侍者说:“问问下头,有没有新鲜的河蟹。”

褚子欣脸色一绯:“这……周总,明明是要帮您点的,怎么又……”

周家奕眉眼一眯,摆出一副迷死不偿命的笑容来:“难得褚小姐爱吃,自然要点。”

酒还没喝,气氛就变的暧昧起来。韵苗扫了褚子欣一眼,不动声色地踢了踢陈之叶的脚,而后又勾起嘴角,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其实,一切都只是在桌子底下,但陈之叶还是心虚的不敢抬头,只悄悄用胳膊肘拱了她一下,便又继续低下头去看菜谱。

她一直觉得点菜是一种学问,最起码要顾忌到别人的口味,还要注意价格适中,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发现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很好听,价格也贵的出奇,但材料是什么却完全看不出来。

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合上菜单,说:“就点个雪山红日吧。”

话音刚落,桌上立即爆出一个声音来:“不是吧,叶子姐,你点雪山红日?”

说话的是褚子欣。

雪山红日,陈之叶吃过一次,其实就是一盘小蕃茄,再在盘子中间放上一堆白糖。白糖堆成金字塔型,就叫雪山,而小蕃茄就是一颗颗浑红溜圆的日头。名字起的真贴切,可见主创者的思维有多活跃,只不过,在这样的酒席上点这么一道家常菜,似乎有些不上档次。

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抬起头来,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褚子欣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于是笑盈盈地自圆其说,“这个菜清淡,正好解酒。”

菜端了上来,自然是被转到主任和周家奕的面前。主任端起酒杯,提议说:“大家一起先敬周总一杯!”

“好!”大伙儿应声而起,陈之叶也只好跟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一次的酒有点甜,淡淡的果子味,很好喝,很像小时候喝过的女士香槟。

记得小时候,大人不许她喝,但她尝过之后,总是忘不了那个甜香的味道,嚷着要喝,妈妈拗不过她,只好用杯子,偷偷给她倒一点。她有点贪恋这个味道,薄薄地粘在舌尖,好像飘着香气的夏天,妈妈端着杯子站在太阳底下,对着她笑。

陈之叶一直想,这酒应该没什么度数,喝一点没关系,却没料到,后劲窜上来,直拱的人全身发燥。

酒过三巡,褚子欣突然端了杯,极是客气地说:“久闻周总大名,今天才有幸得见,我敬您一杯。”

她盈盈地笑着,半眯起来的眼睛,勾着极浓的眼线,眼尾翘起来,总有那么点媚感。

周家奕眯着眼笑了笑,问:“怎么个喝法?”

台下立即有人起哄:“要么一陪三,要么就来个小交杯。”

交杯酒向来是夫妻去喝,但台里举办庆功会或者其它的内部联欢的时候,总会开玩笑地推上去一男一女,喝上一杯小交杯,算是助兴。大家只觉得是玩笑,倒也不怎么扭捏,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还是头一次这样放肆地闹起来。

褚子欣脸色一红,娇嗔道:“这怎么行?我不过是敬杯酒,哪有这么多规矩?”

陈之叶弯着嘴角,兴灾乐祸地看着周家奕,极想看看这个交杯他要怎么喝。岂料周家奕不急不躁,等着大家哄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说:“交杯就免了,这样,褚小姐喝一杯,我陪三杯。”

“不行,不行,上次是周总怜香惜玉才饶了叶子一杯酒,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周总这么轻易就唬弄过去了,大家说是不是?”

这么一闹,立即有人响应,气氛也变的格外高涨。

周家奕见多识广,又擅于逢场作戏,所以不怒不惊,反倒转过身去,望着褚子欣说:“褚小姐,看来要委屈你了。”

褚子欣不说话,眼里的光彩却像是穿透云层的月亮一般,亮的出奇。她端着酒,弯着胳膊与周家奕的胳膊交缠而过,在众人的哄闹之下,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组长眼疾手快,赶紧又替周家奕倒满。周家奕也不含糊,仰头就喝,放下酒杯的时候,目光却似是无意地往陈之叶的方向扫了一眼。

陈之叶一怔,立即敛起笑容,垂下头去。

三杯结束,又有人站起来敬酒,周家奕来者不拒,毫不推辞,几番下来,两瓶酒很快就见了底。陈之叶觉得之前闹的太过,笑也笑过了,酒也喝过了,现在也总该消停一点了,岂料,褚子欣却再次将杯子倒满,把矛头对准了她。

“这一次工作调动,我心里一直很不安。虽说这是领导的安排,但是,我还是想跟叶子姐道声歉,希望以后在工作中,叶子姐能多多帮助。”

褚子欣满面诚恳,但这番话却并非只有字面上那么简单,暗中却多有炫耀、打压之意。

陈之叶没有想到她竟敢这样明目张胆,但也总算见过世面,于是处变不惊,只是端了杯,笑着回敬:“哪里,哪里,你干了两年临时工,转正不易,我怎么还会跟你计较这个?再说,我手上还有两档节目,时间已经调配不开,现在你接了手,也是帮了我的大忙,所以,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说完,她端起杯,憋着一口气就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一股酸甜的果子气顺着喉咙直到胃里,陈之叶只觉得心里发慌,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的厉害。她捂着胸口勉强坐下,就看见韵苗和组长竟然像是事先商量过一样,同时朝她伸了伸大拇指。

褚子欣风头不断,一会儿敬周家奕,一会儿敬主任,像只花蝴蝶一般夹在中间左右逢源,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酒量,一杯一杯地那样灌,竟然脸不变色手不抖。

这顿饭局表面上其乐融融,实则是波涛暗涌。在褚子欣的刻意之下,陈之叶也喝的满面红光,腿软无力,最后整个人只好靠在椅了上。

她醉眼看花一般地看着褚子欣那暗含情愫的眉眼,心里不禁暗叹:连褚子欣也招架不住,周家奕,真是祸害到家了!

散席之后,大家照例是坐台里的车回去。组长拉上车门的时候,陈之叶忽然叫起来:“褚子欣上厕所还没回来呢!”

“上什么厕所,人家有专车接呢!”韵苗指着车窗外不远的地方,奇怪“咦”了一声,“周总的车不是路虎吗,什么时候又换了宾利呀。”

陈之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周家奕的车停在那边,车头上那对晃眼的翅膀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幽光,格外明显,而他本人正站在旁边,殷勤备至地替褚子欣拉开车门。

灯光不是很亮,但足以照清两个的人面容。周家奕还是老样子,只是喝多了酒,脸色微红,再看褚子欣,眼波粼粼,笑若桃花,神色暧昧,仿佛接下来的事都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

仔细想想,陈之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所有人都明白褚子欣说是去上厕所,其实是别有目的,也只有她看不透,还差点闹笑话。

周家奕载着褚子欣绝尘而去,大伙儿望着那一闪一闪的尾灯,忽然像是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这褚子欣手段太高明了,你们没看见,主任被她哄的心花怒放。”

“周总不也是一样?唉,我还以为他跟那些男人不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风流不羁,但绝对是刚腹内敛型的,就算是追求再低,褚子欣这个类型的人也不可能是他盘子里的那道菜,可没想到……唉!”

有人偷笑:“周总也是人,酒喝多了,又或者是寂寞空虚,也总要有点想法和需求吧?再说,你看褚子欣那个骚样,自动送上门的羊,哪个男人不想吃?”

韵苗笑笑说:“别这么说,要是换了新闻组的杜云泽,就算她褚子欣百般诱惑,他也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

没见韵苗与杜支泽有过来往,却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陈之叶觉得奇怪,于是扭过头去,醉眼迷离地看着她:“为什么?”

“装什么傻?他不正追你呢吗?”

话音一落,众人立即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争着问:“叶子,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她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热:“我跟杜云泽都没正儿八经地说过话,你们可别听韵苗瞎说!”

组长眼尖,又抓了她的手,笑着逗她:“唉,既然是瞎说,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是酒喝多了,正有点犯晕呢。”

车子空间本来就不大,大伙儿挤在一处,又喝了酒,燥热非常,直到车速提起来,有人开了车窗,才舒服了一些。

陈之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觉得头有点晕,困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坚持洗了个澡再爬进被窝里,睡意却又跑的一干二净。

她抓着被角,开始胡思乱想,像是白天的例会内容,还有节目策划的细节,最后又忽然想到了晚上的酒宴。

周家奕和褚子欣那孰若无人的暧昧,和那个含义匪浅的小交杯,还有在停车场,他替褚子欣开车门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她只觉得再正常不过,也只当和大伙儿一起见证了一场男女相交的花边新闻,可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那一幕一幕就像是一凛凛的风,让人心底生寒。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费安琪,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样和褚子欣走了,究竟把费安琪摆在了什么位置?又把褚子欣当成了什么人?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但又转念一想:褚子欣是心甘心愿,那就不必再说了;而费安琪也不是不知道周家奕是什么人,也许早就习以为常,又或者是有意纵容。既然如此,她又跟着瞎担心什么?

纠结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周家奕没有回来,十有八九是被褚子欣拿下了。看来,昨天那场暗中之战终于落下帷幕,而人人都盯着不放的“鹿”,最终还是死在了褚子欣的手里。

陈之叶到电视台的时候,发现众人皆带着一脸暧昧的笑,不停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她坐下来,留意一听才知道,原来褚子欣和周家奕的风流韵事已经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唉,怪不得她今天来这么晚,想想那周总肯定是如狼似虎,这一宿还不把她折腾的够呛?”

“我听说有钱人喜欢玩花样,褚子欣会不会被整的很惨,受不了啊?”

“你瞎操什么心?她怎么上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经验丰富,怎么会受不了啊?”

褚子欣不加收敛、恣意妄为的作风也的确是引起了众怒,大家言语犀利苛刻是必然的,但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是陈之叶始料不及的。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的事有一天被公诸于众,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她吓的一抖,脑门儿腾地一下冒出一股冷汗来,仿佛真的有千句万句的冷言溪语纷至沓来。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继续听,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躲进化妆间里去。

经过节目组的共同努力,《求爱大联盟》成功在综艺台推出,仅播放了三期,收视率就呈稳步上升的趋势,还有很多热情观众打来电话,对节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对陈之叶的表现大为赞扬。

这天刚刚录影结束,组长来找她,神色凝暗地说:“叶子,叶昊铭找你,我让他去会客室了,你跟我过去一趟。”

陈之叶一愣,不由觉得奇怪。她和叶昊铭并没有深交,互留号码也不过是因为上一次的服装赞助,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往来,他怎么会主动来找她,还惊动了组长?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放好,跟组长一起到会客室去。

隔着玻璃窗,便看见叶昊铭正神色僵结地坐在椅子上,他不停地搓着手,仿佛是有什么心事。她推门进去,他立即惶措地站起来,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面带难色地说:“陈小姐,我来是想跟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