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黑雾，还有酷似火山喷发出的黑色物质。
视线所至，世界被打散，物质之间混合，在远方堆砌成一座通向天际黑色螺旋高塔。一只无形的手将天空压下，暗红色的云层在头顶，好像抬手就能伸进云层中。然而世界并不昏暗。螺旋高塔塔顶，白光倾泻而下，四散开来，延绵到远方都未见衰减。
那是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光怪陆离，唐起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时，周围已经变得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个人，他赢了啊。”
唐起回过头，苏圣正站在他身后，望向远方说道。
“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这是怎么了？”唐起问，眼前的苏圣被金色的荧光包围着，人像虚化，仿佛一碰就灰飞烟灭。
“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苏圣很平静，脸上带着微笑道。
“可以，你说。”
“听了面具人的话，我和他，你现在相信谁？”
“我谁也不信。”唐起如实回答道。
苏圣点点头，说道：“这样就好。”
他负手而立，目光游离在远方。“首先这里是南木市，你所看到的螺旋高塔，那里原先是古城大楼。”
“时间过去多久了？”唐起问道，如同换了天地，他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多长时间。
“你没有失去意识。”苏圣却道，“你所感知到的便是流失的时间。”
唐起移开目光，再次凝视眼前的天地，也就是说仅仅片刻，世界就换了副光景。
“我没想到，那个人对我了解到这种程度，什么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说到这里，苏圣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不过还存在一张他不知道的底牌。”
“别底牌不底牌的，”比起苏圣和面具人之间的纷争，唐起更在意南木市的其他人，“这里的人们怎么样了？没收到影响吧。”
“他们当然受到了影响。”苏圣戳破了唐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异变者们变得更强了。”
他看着唐起的眼睛，说道：“现在的南木市正飞速进化着。”
“进化？”唐起以自己为参考，感受着体内能量的变化，以及身体上的改变。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本来就是高于一般人的存在，现在还不会感受到有什么改变。”
苏圣握住唐起的手，荧光顺着他的手掌传递到唐起身上。
“不要抵抗。”感受到唐起的排斥，苏圣说道，“尤其通过我的描述去想象那一星半点的景象，不如亲眼去看看。”
唐起听闻，不再抗拒，任由荧光流过身体。不多时，也变得和苏圣一样，周身环绕着光。
“抓紧我了。”
苏圣说完，唐起身子猛地下沉。
及时稳住，唐起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向下看去，脚下是如同积木大小的城市建筑。明明是南木市，却很陌生。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城市的格局。
南木市在经历了造成异变者出现的地震后，弃用了双城区并存的建设方案，转而在老城区周围了发展了四片重心不同的区域。唐起是经历了猎杀者的事件后，才了解到南木市这段几乎没人提起的往事。不过从决策的转变到正式建成和发展，巨大的变化远远不像是南木市这座三线城市能够完成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确实做到了。这一点，随着老城区，杂货铺最后一处可以看夕阳的方向被高楼挡住，唐起深有体会。
了解归了解，唐起还是第一次俯视南木市全景。在苏圣的帮助下，他来到了高空。视界之下看到的光景，令他瞪大了眼睛。
唐起嘴巴动了动。“原来是这样。”
“抱歉啊，”苏圣突然对唐起说，“因为某些原因，现在的我可以听到你在想什么。”
“你！”
“这样也好，能够节省不少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唐起和苏圣对上视线，是该说些责怪的重话的。那些话却因为苏圣眼中罕见的真诚，给憋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唐起叹了口气，选择了不在意。
“南木市新格局之所以会那么快建成，是因为本来就存在的图纸。”苏圣说，冲唐起挤了挤眼睛，“你没有将地下实验室的壁画看完吧。”
“那种地方，哪有时间去细看。”
“南木市现在的格局是仿造雅迦文明王都设计出来的。”
“噢，你们雅迦人是强迫症吧。”唐起戏谑道。他刚才会露出惊讶的神色，原因是南木市整体的观感，围绕着老城区而建的四区域完全对称。
“这是有原因的。”苏圣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想一想。”
“我知道的？”唐起重复着苏圣的话，他记忆中与其有关的记忆存储是……脑海中闪过躺在地下实验室胶囊中所看的壁画，唐起的眼睛比方才睁得更大。
“祭坛？”他问得小心翼翼，奢望着从苏圣口中得到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然而事实确实如他想的那样，苏圣带着唐起靠近螺旋高塔。“你看见的祭坛就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意思？”
“雅迦文明的王都埋于南木市下。”苏圣看着下方的南木市，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怀念，“和过去一模一样呢。”
“别的先不说，南木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雅迦人的王都是在最后的十年才改建成那种格局。会那样做，是为了开启那扇门。面具人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通过南木市将王都重现，至少能够再次启用祭坛。”
“可是那扇门不是没打开吗？”唐起说，“还做无用功干嘛？”
“虽然没有打开，但是出现了松动。因为这个，他才会找到进入那座城市。”
“他去了就去了。”面具人说过打算一生都再那里，如果没有地震，他就不会在南木市出现，也不会出现后面的事件。唐起严肃的看着苏圣说：“弄出地震的人是你，你快点想办法结束眼前的灾难。”
“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苏圣没打算过多解释原因，只是说，“你说了谁的话也不信。我也好，他也好，说到底都是人造的产物。你觉得在这里，”苏圣将手按在胸口心脏处，“最后会由得了我们吗？”
“……”唐起一时语塞，找不出该说的话。
“无论初衷如何，事情在潜移默化中朝着预设的路线发展。因为存在于我和他内心深处的‘心魔’是无法通过意志克服的。”苏圣闭上眼睛，流露出了无奈和不甘，“那种思想一旦出现，就是得绝对执行的命令。”
“那现在怎么办？祭台完成又会变成什么样？”唐起发问，他自问，靠自己已经找不到解法。
“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南木市会变成雅迦文明的复苏地。即使进入了那座城市，结局也是重蹈雅迦文明的覆辙。”
“你确定？”
“确定。”苏圣坚定地说道，“因为答案就在我的眼前。”
“眼前……”唐起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我是答案？”
“是的。”苏圣低头看向自己，此时的他，身体越来越虚幻，“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着一个叫做苏圣的生物学家。但是他死了，死在了一次旅游途中。那次事故造成了很多人失踪，没有人找得到他们，因为终点站是那座城市。”
“面具人说的那次？”
苏圣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藏匿于其中，占用了苏圣的身体。用同样方式存活下来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赵之沐、陆邱和你。”
“你是说我死了？”唐起懵了，没被抓住的手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
“振作点。”苏圣晃了晃唐起的手臂，迫使他从自我中回过神来，“我们没有死，而是寄宿身体的所有者死了。”
“可是……”唐起失神地看向苏圣，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看着唐起一蹶不振的样子，苏圣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把重要的信息传达给他。
“关于那些事情，我没有时间去说明了，你自己去了解吧。”苏圣说，“现在你需要知道一点，你有着打败面具人的能力，只要你不再禁锢住自己。”
苏圣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又看着唐起，把仅存的光通过手掌间传递给他。
“这是我最后能帮助你的，后面的事，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