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四月的最后一天轮到我和叉叉做宿舍卫生，我有预感，今天肯定大查，而我和叉叉肯定不合格。

桦实宿舍卫生制度以变态闻名，每天早上起床做一次，中午起床做一次，一天分上下午巡查两次，分别会在吃午饭和吃晚饭时用小黑板展出不合格名单。

于是那些提心吊胆跑去吃饭的值日生就能一眼看见自己宿舍榜上有名，你说这顿饭还能吃下去嘛，真是非常惊喜，非常体贴了。

而每周还会有一到两次大查，也就是详细到每个床铺的床单是否有褶皱，豆腐块被子是否棱角分明做好正方体，阳台上有没有掉落的树叶，扫帚拖把有没有摆放整齐。

据说这还是宿管老师手下留情的结果，要知道我们军训时水盆里牙缸里的牙刷都要朝向同一方向，整的跟朝拜大地一样。

之前舍长身体不舒服叉叉替她做了值日，所以今天和我一组的人就从叉叉变成了舍长，我们两个去办公室领罚，老班用特别疲累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摆摆手说，跑操场吧。

一共三圈，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第一节课又是不用提前做准备的语文课，我和舍长一边跑一边说话，其实并不算惩罚。

我、舍长、叉叉的性格乍一看很像，物以类聚我想说的就是我们，同样半吊子的成绩，同样普通的身材，同样普通的样貌，在有分寸额框架里疯疯癫癫，也会忽然陷入别人不理解的烦恼，但所有情绪都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就喜欢和这种心无城府又心胸宽广的人交朋友，斗急眼了哈哈一笑就能化解恩怨，多好，总比说一句话前都要费心揣测会不会伤人要轻松的多。

只是叉叉比我和舍长更放肆，舍长又比我和叉叉更严谨，而我嘛，我是三个人之中运气最好的，三个人蒙答案，最后胜利的往往是我。

生命在于运动是对的，虽然八百米的惨痛历史让我一度恐惧跑步，但当没有了竞争对手没有了秒表和哨声的枷锁，跑步只是一项平凡的运动，张开双臂把风抱紧怀里，人好像就能飞起来。

明明是挨罚可是我心里却有着无厘头的乐观，舍长不明所以听着我随意解释着。

“因为四月结束了啊，所以那些倒霉的事情也结束了，之后的日子里就只剩下好日子，全是好日子。”

“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把一开始我向她借卫生巾的真相告诉她，卫生巾的玩笑导致苏正阳全宿舍挨骂，那就是厄运的开端，后来男生打架，女生宿舍熄灯后说话用手电，唐倩带手机被抓，最后是我们两个。

“你看，如果当初不是我向你借卫生巾给班长，也许之后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我们两个如今挨罚也是活该，不过你不觉得是冥冥天注定吗，咱俩闯的祸咱俩来收尾。”

我滔滔不觉的把心里话全讲了出来，这是才发现舍长已经沉默很久了。

我侧过头，她瞪着我一字一顿的问：“你、把、我、的、卫、生、巾、给、魏、永、明......了？”

195.

兵荒马乱的四月终于结束，没过多久，我们迎来了最后一场会考，有些人是盯着这场会考的，毕竟会考结束了，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书了。

会考的内容并不难，无论是初中会考还是高中会考，各科老师都会提前一两个月就下发资料开始复习，所以我们在焦头烂额写作业时还要无奈的把时间分出来，交给不涉及最后考试成绩的会考科目。

初中时在徐阳中学，我们八班是出了名的变态班级，会考复习题全班都能倒背如流。徐阳中学不算及格率算的是优秀率，而当初我们班的生物和历史优秀率是百分之百。

我在那样的班级里压力可比高中大多了。

会考前老班千叮咛万嘱咐，考试的时候不要穿校服，以免被其他学校的学生盯上。

桦实和二中、徐高并称为林城三大高中，虽然桦实和二中与徐高之间的差距甚大，但是在外人眼中仍旧是响当当的学校。

徐中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向学，桦实和二中的百分之七十，其他高中的百分之二十到五十不等，即便是会考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考试，我们这三所学校的学生仍旧是“抢手货”。

大家自然是要穿上自己的衣服，只是应该都不是为了老师们的理由。

三年的校园时光我们都披着校服度日，冬天穿一件外套还会被老师指责红红绿绿的没点学生样子，衣柜里那些漂亮的小衣服早就蠢蠢欲动了，此时不穿更待何时。

于是我看见好多穿着情侣装来考试的情侣。

林城的高中并不多，细细数来也就只有十几所，被列为考点的学校都在城区，像桦实这样在郊区的学校会被剔除在外，所以认识的人在同一所学校考试的概率很大。

比如叉叉和舍长都在二中考试，心怡和梁嘉康都在五中，我、董希和苏正阳都在徐高。

“虽然我考不上，但是能来这里转一圈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为什么。”苏正阳不明白。

董希给他解释说：“徐高是林城最好的高中，就像清华北大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一样，我们林城的学生从小就是听着徐高这两个字长大的，考到这里来一直是我们家长的梦想。”

我们的考场分别在相反的方向，进了校园我们就分开了，距离考试还有一点时间，我一个人在徐高闲逛，看那些早就听说过的大礼堂、图书馆、实验楼，徐高的校园就像是一个微缩大学，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一路走来光是展示学校各类活动的宣传栏我已经看到了三个。

相比之下桦实的环境能算得上是艰苦卓绝了。

考完试大家都着急回家，我站在楼道的窗台边收拾书包，被身后的女生一推，铅笔盒里的东西哗啦啦掉落一地，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自动笔被踩成了三截。

人潮散去我蹲在地上收拾残骸，一个男生低头帮我，看到我正脸时不确定的喊了我的名字。

“宁晨？”

我抬头，瞬间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是许诗文。

196.

我谈过恋爱的，在十五岁，初三。

我们这代人，学生时代没谈过恋爱好像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这句话没什么道理，但是十五岁的我却是深信不疑的。

在徐中上学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表面乖巧的学生骨子里越叛逆，初中我们班恋爱成风，随随便便叫出来一个女生都有对号入座的男生，即便没有当众表明，也是被旁人默认的。

许诗文当时是我前桌，我们小组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们两个输了，我当时的同桌徐森淼看热闹不怕事大，要求我们当三天的情侣。

玩游戏要赢得起输得起嘛，我们两个本来关系就熟络，自然点头说好。徐森淼当时是玩笑话，许诗文可能也没当真，不过我当真了。

三天过后我问他要不要分手，忘了我还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们没分手，像过家家一样成了一对小情侣。

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没想那么多，以后会不会考同一所高中，会不会一直在一起，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统统都没有考虑。

电影里说，同龄女孩比同龄男孩成熟得多。可是在怎样成熟，我当时只有十五岁，还面临着中考的压力，所以仍旧每天照常上学，我们两个照常说话。偶尔他会在桌子下面牵我的手，给我买零食记作业。

这是我看到许诗文的一瞬间，脑子里闪现而过的全部记忆。

他明显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腼腆的小孩儿，单手抱着书逆光站在那里，淡淡的朝我点头说，好久不见。

我们上高中就断了联系，中学情侣大多都会随着高中的天各一方而分手，我们两个属于和平分手，中考前我提出，说大家不在同一所高中了，他是能考上徐高的人，而我不是。

许诗文点头说好。

没想到他中考发挥时常，连徐高的择校生都没有考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托关系去徐高，直接去了二中。

我是为了躲他才去桦实的，这点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