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西兰      更新:2019-08-20 03:40      字数:2895

侯府老夫人似乎招了王妃在里间说体己话,贺氏在外边与人闲话,风荷让丫鬟请了贺氏出来,贺氏诧异,快步过来,风荷牵着她行到抄手游廊之下。方才简单说道:“三嫂,我们爷不知什么事惹恼了王爷,我先回去看看,母妃这边就有劳三嫂了。”

贺氏一听,就有几分焦急,她来王府的时日久了,自然清楚能惊动王爷的绝不是等闲小事,风荷只是儿媳妇,怕是回去了也不敢劝。先安慰道:“你先别急,咱们请母妃出来再做道理。”

“三嫂,母妃许久未见老夫人,母女俩必是有话要说的,咱们岂能这个时候前去打搅。何况爷那边,或许只是小事而已,为着件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反而不美。还是我回去看看,倘若要紧,再派人送信过来。”说毕,也不等贺氏答应,急急去了。

不是她小人之心,她真的怕王妃回去非但没有好结果,反激得王爷越是恼恨杭四了。看到三少爷五少爷都极有出息的模样,王爷一个不打紧,只会怨愤杭四辜负了他的一片殷切希望。

天色有些晦暗,不复早间的亮堂,北风渐渐转浓,瑰丽堂皇之中微有孤凉。车窗外夹杂着大街上繁多的叫卖声,一派新年喜气,只是风荷心里,漫上淡淡的愁怀。自从进了王府,她便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而她亦是清楚,杭天曜就是她此生的归宿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含秋,是谁来传得信?”手炉的热量传到身上,胸口暖暖的,她从来就没有退路,只能义无反顾的与他一同赴上权势之路。

含秋低眉敛目,沉静回道:“云暮遣了谭侍卫过来的,怕其他人没办法进得了侯府。”

倒是云暮仔细,换了杭家其他仆人,还不一定听她的差遣呢。风荷挑了挑眉:“请谭侍卫过来,我有话要问。”

沉烟揭起帘子一角,低声与跟车的护院说了几句,谭清从后头赶了上来,护在车窗外。

“究竟怎么一回事?”语调平淡冷静,不见波澜。

谭清定了定神,转头对着马车回话:“实情小的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四少爷在大街上与恭亲王府的七公子打了起来,似乎,似乎是为了一位年青公子,那位年青公子今日曾在大观楼串了一场戏。恭亲王府的七公子被打得不轻,据说断了一条腿,被人抬着回去的。”

恭亲王府七公子?恭亲王是皇上的亲叔叔,身份贵重,在所有皇室王爷中也是与皇上血缘关系最亲密的,颇得皇上敬重。尤其恭亲王在当年动乱中护主有功,深得皇上信任,几个儿子都认命重要衙门。

其中,恭亲王最是宠爱一位徐侧妃,来自江南,育有一子,即是七公子。恭亲王爱屋及乌,对这个七公子与嫡子一般无异,反倒骄纵了七公子的性子,在京城是与杭天曜齐名的王孙公子了。两人为了一名男子相争,这本就是不太好听的话了,偏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由不得王爷不恼。

风荷默默想了半晌,才对谭清说道:“你去查查那位年青公子的底细,及事情起因。”

谭清领命,策马而去。

庄郡王府里,肃穆安静到极点。伺候的仆人能躲远一点就躲远一点,王爷是个克制的人,极少发怒,唯有的几次怒气都是因为四少爷,王爷也不是没有下狠心打过四少爷,但每次都被太妃赶来阻止了。今儿太妃不在,连王妃都不在,还有谁能劝得了王爷,只怕不是引火烧身就好了。

王服本就威严,何况王爷正处于盛怒之中,满面的怒容彷佛惊雷一般,几个无奈在屋里伺候的下人,都是脸色青白,正月里被汗濡湿了里衣。

这是正院正厅,王爷一旦动用这里,就表明他愤怒到了极致,倘若四少爷再不好好配合,就当去祠堂当着祖宗的面受罚了。

杭天曜一脸的桀骜不驯,斜插入鬓的浓眉张扬着他的不在乎,紧抿的薄唇向上勾起,淡淡的讽刺从他挺拔的身体中散发出来。他也受了伤,英俊的双颊泛出青紫色,额上有一块明晃晃的淤红,衣衫略有不整,袍子下摆处染了几点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不过,他应该没有受太重的伤。

杭天曜的满不在乎在王爷眼里就有些不可饶恕了,这个逆子,将庄郡王府原本清白的门风全毁了,连累得自己在朝中都抬不起头来。贪杯好色、一事无成、无恶不作、宠妾灭妻……,要不是看在太妃垂怜的面上,他早把他打死了。而他,竟是一点都不知错。

如今,更是惹下了大麻烦,为了一个戏子,就跟恭亲王府的公子爷挥拳,还将人打得重伤不起。虽然同是王府,但自己一个小小郡王,如何比得人家正正经经的皇室子弟,圣上亲叔。不但王府之间可能就此结仇,连皇后娘娘都有可能被牵连了,若是被御史们告上皇后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那又该如何?

庄郡王狠狠吸了两口气,他怕自己不小心就被气死了,才喝斥道:“逆子,给我跪下。”

杭天曜轻轻盯视了王爷一眼,懒懒回道:“儿子不知犯了何错,惹得王爷如此生气。”

庄郡王觉得自己生这个儿子出来,就是找气受的,冥顽不灵,祸事不断,不论他是不是自己最正宗的嫡子,不管他小时候有多聪明懂事,王爷都决定不能再任由他那样下去了,哪一日给整个王府招来祸事,那时再行管教就晚了。

“你不知,恭亲王的七少爷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会不知道?”

“哦,刘弘武吗?我不过是稍稍教训了他一顿而已。”对于这个父亲,杭天曜早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单纯的不想面对他。

“你,而已。七少爷被你打断了一条腿,还不定何时能下得了床呢。你这个逆子,你以为自己有太妃护着我就不敢动你了是不是,今儿我就要叫你知道厉害,不然明儿闯出了大祸你还不知错呢。上大板。”庄郡王对这个儿子是彻底失望了,犯下弥天大错还犹自不肯认,别说自己还有儿子,就是只这一个也说不得了,不能为了这个逆子毁了杭氏满门。

屋子里一片死静,执板之人情知躲不过去,蹑手蹑脚踱了上来。空气沉闷得叫人呼吸不畅,下人们恨不得此刻能离了这里,四少爷一向是个不肯服输认错的人,僵持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他们这些下人,极容易成为主子发泄的对象。

杭天曜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平静的回道:“我没错,你不能打我。”

他不说还罢了,这一说,把王爷的八分怒气一下子激到了十二分,面色阴沉得有如夏日暴风雨之前乌云翻滚的天空,窒息沉闷。王爷大声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素来只管行刑的几个下人浑身发颤,腿软得几乎动不了,不打,他们现在就别想好过,打了,太妃回来他们更不会好过。这分明就是条死路,两边都不通。但王爷面前,又岂容他们违抗,只得犹犹豫豫举起了板子,却迟迟没有往杭天曜身上招呼过去。

“你们不打,就先把你们拖下去打死了。”王爷怒极,平日的清醒理智都没了。

下人无法,咬咬牙,闭着眼睛往杭天曜背上盖下去,手里留了一半的力。

杭天曜不打算白白挨了这顿打,他的目光缓缓移过王爷脸上,瞬间一跃而起,双腿齐出,一脚踢翻了行刑的两个小厮,其中一个手中的大板碎成了两截,发出暴烈的“砰”声。

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四少爷这下完了,他这是公然与王爷对抗呢,是忤逆,是不孝,当今天子极重孝道,忤逆之罪上报上去,绝没有好结果。

庄郡王亦是没有想到杭天曜会反抗,他不是第一次打这个逆子了,却是第一次遭到对抗,儿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凛冽之气,叫他没来由的心虚、震怒。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威严不能被挑衅,庄郡王劈手夺过下人手中的木板,咬牙切齿喊道:“我今儿非打死了你这个逆子不可。”一面说着,王爷一面抡起板子,使尽平生力气狠命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