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都记下了？”神光将《心经》念了一遍，又一字一句的解释了一遍，抬头问道。

“记下了记下了”帝姬的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勤快，有模有样的摇头晃脑，念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见她翻来覆去就念这两句，神光眉头微蹙，“就记了这两句？”

“这两句可厉害了，你不也说了这是咒语？我觉得吧，咒语什么的是最厉害的了！前面那些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以前也是听过的。”帝姬朝神光那边挪挪，摸上他的衣袖，“大和尚，这天都黑了，《心经》我们明日再学。”

“也好。”神光躲过她的手，起身拜了个合十礼便走了。

案桌旁的帝姬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拿起桌上的竹简，此刻突然很想再朗诵一遍大和尚教了一天的《心经》，可是嘴张了半天，喉咙硬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刚刚都念了什么来着？

和竹简斗争了一会儿帝姬便败下阵来，算了算了，她是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脑子里就只记下那句咒语了……将竹简随意扔在案桌上，帝姬便也回房睡觉了。

这一夜，帝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隔壁屋的木鱼声，她竟然没像早上那样觉得木鱼声烦人。甚至一边听着这木鱼声，闭上眼睛看到的是那个大和尚的脸。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大和尚为什么要出家，年纪轻轻的，在这红尘中不好吗？很想知道大和尚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叫她握笔认字，自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起，从没有人用心教过她做一件事。

想着想着，帝姬便随着木鱼声进入梦乡，嘴角浅笑，似有好梦。

接下来的两日，帝姬依旧跟着神光诵读《心经》，小雷音寺中的僧人皆吃素食，素食中不放一点油水，帝姬一连吃了三日，觉得再不吃肉她就要被饿死了。

第四日，帝姬在院子里用小树枝做了一支弹弓，用一块小石子打中了天上飞的一只鸟儿。

“我的乖乖，可让我看到肉了，小鸟儿啊小鸟儿，你说是把你炖着吃还是烤着吃好？”帝姬将从天而降的鸟儿抱在手上，喜滋滋的蹭了蹭它的羽毛，这下终于可以吃肉了！

稍微想了那么一会儿，帝姬发现如果要炖着吃的话还需要一口锅，太麻烦了，果断还是烤着吃。将鸟儿的双脚用一根细绳绑紧，另一头用大石块压住。

起初鸟儿还不停的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但是它的一边翅膀被帝姬的小石子打断，越是扑腾翅膀耷拉的越是厉害。不过一会儿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鸟儿便失去了生机，宛若囚徒预见了死亡。

帝姬手脚麻利的垒砌一圈小石块，又在院中找了一些枯枝落叶，手中的火折子一吹，火便烧好了。

现在该你了。帝姬一步步朝那只小鸟儿走去，在身上摸了一遭，帝姬才想起来自己的匕首被大和尚拿了去，没有刀子这怎么把鸟儿开膛破肚？

“不管了，先把毛拔了，大不了只吃外面的肉。”帝姬说着就将鸟儿抱在手上，脚上的绳子也不解，徒手就拔起鸟毛来。从鸟翅开始，从最粗的羽毛开始，一根根的拔下，有的羽毛上还带出了几抹血红。而每拔一根，帝姬手中的鸟儿便发出一声哀嚎。声声入耳，她却不闻。

“哎呦！你还敢啄我？”帝姬看了看手心里红了一片，抓住鸟儿的手突然一把抓住它的脖子，另一手又从它身上拔下一大撮的鸟毛，“我叫你啄我！叫你啄我！”

“哈哈哈，怕了吧？”帝姬看着手中鸟儿发出的声音愈加虚弱，笑了几声，抓住它脖子的手略微松了松，拔毛的动作却不停。

风吹起掉落在地上的羽毛，淡淡的血腥味飘在空气中，那只鸟儿喉中呜咽，气息微弱，眼睑半睁。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在帝姬的身后响起。

“没，没有啊。”帝姬转过身，将手中的鸟儿背在身后，她突然不想让大和尚看到她这个样子。

神光静默的看了一眼烧的正旺的火堆，瞥到地上的带有血色的鸟毛，眸中的神色一暗。他道：“我竟不知帝姬凶残到这地步，你走罢。”

“我……我……我怎么就凶残了？凶残的明明是你们，是你们不给我吃肉，我才会想吃它的。”帝姬话落，将手中的鸟儿扔到神光的脚下，眼神倔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悔过，这佛门怕是与帝姬无缘，帝姬还是早些收拾行李离开这儿。”神光弯身将鸟儿拖在手中，见它身上的羽毛被拔的七零八落，已是奄奄一息，悄悄替它注入灵力。

听到神光微凉的语气，帝姬此刻知觉得心口闷，“为了一只鸟儿你竟然要赶我走？难道我堂堂的大圣帝姬还比不上一只畜生？这只鸟不就是生出来给我们这些比它更强的人吃的，我肚子饿了为什么就不能吃？”

“帝姬，万物皆是平等的，不以任意一方为尊。而这万物生的权利是谁都不可以剥夺的，就算你是帝姬，也不行。救了一只鸟儿，这叫善心；杀了一只鸟儿，这叫恶（e四声）心。帝姬唯有恶心而无善心，是与我无缘，也是与我佛无缘。”神光温声说道，话落带着手中的鸟儿离去。

“我不走！神光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走的！”帝姬对着神光离去的背影大声吼叫，脸上的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听到大和尚这样说她，她的鼻头就泛酸。

帝姬瘫坐在地上，身后的火堆烧出一缕浓烟，也引得外头的人伸颈翘望，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帝姬，帝姬你怎么样？”三元一看到浓烟便想到是藏经阁这儿出了事，忙从自己的住处跑过来，跑了一路，汗如雨下。而此刻看到帝姬坐在地上，心更是狠狠的揪了一下。

帝姬抬起头，泪眼朦胧，好不容易看清是三元，扑到他的怀中又是一顿嚎哭。

“帝、帝姬？”好好地怎么还哭起来了？三元跪在地上，任她将泪水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手轻拍她的背部，“乖，不哭，不哭了。”

哭了好一会儿，帝姬才从三元的怀中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看到这烟就跑过来了，还以为帝姬出来什么事，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要不帝姬和我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哭了呢？”三元本是跪着，此刻双腿酸痛，仍不住换了个姿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元……”帝姬唤着他的名字，眼睛却望向他身后的阁楼。

“嗯。”三元点点头，“帝姬你说，三元听着呢。”

“三元，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只有恶心没有善心的女人？”帝姬看着他，声音有一丝轻颤，她在害怕，如果三元也这样说，她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帝姬虽然平时有些调皮贪玩，但是我三元可以保证，帝姬绝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一点恶心都没有。”三元拍着胸脯说道。

帝姬的眼神有些迷茫，“可是，今天有个人，他就是这么说我的。”

“那一定是他不了解帝姬，瞎说的。”三元安慰道。

“那你说，这杀人和杀鸟是一样的吗？”帝姬问。

“杀人和杀鸟？”三元沉吟一声，说道：“大概是一样的吧，不管是杀人还是杀鸟都是夺性命的事，杀人是恶人才会做的事，这杀鸟吧，要看是什么情况，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杀鸟儿就不杀鸟儿。”

“杀人是恶人才会做的事……”帝姬呢喃着这一句，张开自己的双手，呆呆看着，尔后又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目光呆滞。原来，她以前一直是一个恶人，一直在夺人性命，就是因为这样，神光才会想要把自己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