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飞在九重天之上。

俯视下方，春境僵持百年的战局被打破，由秋境秋霜国与夜国的旧址为中心，异兽向四方击溃，人族城池陷落，春境又有无数源源不断的异兽军团进攻，一个由内而外，一个由外而内。

相辅相成。

人族与异兽维持的平静瓦解，秋境沦陷，冬境告急。

张栩看着大陆那被战争席卷的乱状，战争就像一处又一处感染的疮口，再生、扩散。

净土将一点一点溃散。

张栩心脏在下坠，三尾猫飞得极快，他俯瞰着遭受疾苦的大陆，仅凭他一人绝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张栩胸腔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英。

-

秋境要塞

再越一步，就将闯入冬境。

冬境自以为安居乐业、一世无忧的美梦，与幻灭仅一步之遥。

异兽的吼声近在耳边，黑云压沉天际，阴暗物质在城池间流窜。秋境在哭声中瓦解，异兽军团夺得要塞监城密文。

结界，开！

“玄王”如愿破入秋境。

要塞上，人族大军纷至。

各势力聚头，捍卫人族防线，强者如云，异兽进攻顿时颓弱不少，攻入冬境并非易事。

以秋境要塞为界，两方力量无间隙冲击爆炸，天际燃为强光暗红。

混战。

携带着雷霆风暴，“玄王”在天际逐渐现身。

“他”伸出一掌，剔透的玄力在掌心凝结，只有一拳大小，却璀璨到能叫所有人目光都凝聚其上。

投掷！！

那玄力猛坠向地面，随着下坠的过程，体积愈来愈庞大。未等人族能够及时反应，那玄力已砸入地心，如水波般在地面一波又一波扫荡，一切的生灵皆粉碎为尘土。

破境者！

连丝毫嘶吼与呐喊都未能发出，就与死亡归于沉寂。

这种力量，谁能抵挡？

异兽士气大作，猛攻而上，将人族军团破出裂隙，一涌而入。

“玄王”并不在乎异兽军团结果如何，“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破入冬境青风木。

高品异兽攻入边塞，三五只小队成群，无孔不入，势不可挡地窜入冬境边界。

“玄王”碍于破境结界压制，不得入内，但毁天灭地的攻击一刻不停，无数生灵在他手下消散，尸骨无存。

甚至有大批异兽也被他的力量误伤，成为殉葬物，但“玄王”根本无所动，他除了要得到青风木中潜藏的力量，俨然将这战争当做取悦自己的杀戮游戏。

-

张栩身体尽量低俯，血红的流云、窒息的黑烟在面庞划过，将他整个人污染。

但张栩的双眼仍旧张到最大。

眼下血河遍野的惨状让他触目惊心，但张栩只能硬着头皮，乘着三尾猫，充当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毕竟他对这种境况，根本束手无策。

张栩搜寻着，他用和英仅存的血脉联系探索着，企图找到一丝联结。

他能感受到那股联结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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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仿佛平地而起的一座高峰，与诸龙群山的近仙台相对，他并非用庞大的身躯引人注目。

纯粹是那不可敌的寓言之龙的力量。

张栩自然看到那股直通天地的纯白光芒，分明最接近纯净无暇的色彩，却凝集着世间的所有黑暗。

没有黑暗能战胜她。

-

张栩从“玄王”身上又感受到那股非同寻常的熟悉气息，他下意识想要向“玄王”靠近。

但三尾猫在天空停下了身。

它全身皮毛炸起，瑟瑟发抖，竟恐惧到不敢向“玄王”靠近一步。

张栩知道三尾猫心性胆小，强行逼迫无异于强人所难。

他思索着到底是否要再到“玄王”身边去，又为何会对“玄王”产生怪异的熟悉情感？

但不容张栩多想，他身体一轻，四周的空间再度扭曲变形。

再落地，并非被“玄王”又传送入异兽国度。

张栩已落在人族大军之前。

擒着他的，正是青霖子。

张栩见到青霖子，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四周人族各个势力的旗帜飘扬，甚至有王雨辰的家族王氏。

张栩看着青霖子的侧脸，一如初见时冷漠、超然物外，但神色中更多了些凝重。

青霖子开口：“你可认识她。”

张栩顺着青霖子的目光，前方那被接天连地的力量环绕着，同山一样巍峨的人形，正是“玄王”的模样。

但张栩此刻细细打量着“玄王”，尤其看着“他”的漆黑色右眼。

“......英？”

张栩颤声道。

青霖子冷笑一声，“倒是兄妹。但你可知道，你的妹妹就是蛰伏十六年的，曾妄图毁灭玄式大陆的寓言之龙么。”

张栩无法说话。

青霖子不再解释，最后沉声道：“让我们看看，你将她认作血亲，她可否将你认作血亲。”

话落之时，手轻轻一掷，张栩觉得自己像乘了流云，穿过战火与鲜血。

青霖子竟将他丢到了异兽军团之前，“玄王”足下。

张栩此刻背对异兽，面对人族。

人族首当其冲的，除了各大势力，各大监城阻止，与青霖子相伴的，除了风长老，竟还有当初肯救他性命的木长老。

和不义先生。

这时张栩显然不再是一个值得可怜的无辜者，昔日的长辈友人都成了敌人，即使是最偏向他的不义先生，此刻也默默别开目光。

他的眼神在说——

张栩，如果你和异兽为伍，那么你便不再值得人族庇护。

张栩觉得心中仿佛生出密布的荆棘。

他转过身，仰望着这个巍峨的、焕然一新的“玄王”，唤道：

“英？”

“玄王”弯起嘴角。

此时间，和在头狼前如出一辙，“玄王”的外表崩为碎屑，面貌瞬间重组。

白衣，身形消瘦，洁白短发，肤色不再苍白，而镀着晶莹的光，与左眸白瞳相对，右瞳连接着夜一样的黑暗。

但她确实是英没错。

英看了看张栩，又收回目光，手中凝聚出本就属于她的力量。

预备向整个人族挑战。

她根本毫无惧色。

她本是寓言之龙，可与天地对抗，何须俱怕这样蝼蚁般的族群？

青霖子发出仅仅只有张栩能够听到的控诉：

“张栩！你还要站在你血亲那一边吗？！纵使她是天下的敌人，纵使她本和你毫无血缘关系？！”

青霖子揣测到英不会对张栩动手，再考虑到张栩的性情，再度加重语气——

“留着她，将祸害整个天下！张栩——看看你的右手。”

此时，张栩右手中感到滚烫的温度、沉重的重量，他慌忙去看——竟是一把由寓言之龙、也就是英遗留下的龙脊骨制成的龙刃。

只有龙骨，才能击杀龙族！

“刺穿她胸腔的龙珠！”

青霖子命令道。

张栩看着手中龙刃，陷入一瞬的呆滞。

英根本没有看张栩，她的双眼盯着人族大军，凝聚着玄力，对面前这个同胎的、生活十六年的类似兄长的存在不设防。

张栩想——只有杀了英，才能换来和平吗？

在张栩勉强扬起龙刃时，人族这边，竟也对准张栩后背，扬起另一只龙刃。

这龙刃，正是由张栩本人从诸龙群山脚下搜寻到的龙骨制成，虽没有寓言之龙极品，但同样能使除寓言之龙以外的龙脉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