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可见过那个高个的侍女？”管事揪住一名侍女问道。

那侍女连连摇头。

管事困惑极了，下人休憩的屋子并没有英的身影，而英更没有乖乖呆在牲畜棚受罚，一个大活人，竟就如此凭空消失了。

管事一甩袖，打道回府，心中不屑地想——

这种祸害，逃走便逃走了，何苦再把她寻回来？

管事甚至祈祷，英最好被什么异兽叼走，再也别回来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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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血色残月

有条影子从后门偷偷溜出来。

那身影很婀娜，是个美丽少女，正背负简便行李，衣着奢华昂贵，镶嵌的宝石“叮咚”撞在一处，在空荡死寂的后院清脆回响。

她偷偷摸摸打开门，一阵寒意刺骨的风从街道尽头卷过，忍不住打了个深入灵魂的寒颤，只觉头顶发麻，她定了定心神，坚决地迈出脚。

“嗷唔——”

凄厉的狼叫。

秋公主缩回了脚。

她的脸色被那狼叫吓得苍白，向四周探头探脑，但昏暗的街道空无一物，这异兽的吼叫声应当从遥远的城镇之外传来。

早听闻秋霜国频繁被异兽进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秋公主和亲之前深居秋霜宫中，一切威胁都被秋霜宫高耸的宫墙阻隔，她直到此刻才明白，外面的世界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秋公主攥紧包袱的背带，突然发现自己的任性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她转过身，打消了半夜跑路的念头，沮丧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却有声音从月色深处传来，很低沉，带着被烟卷熏坏的沙哑，但能听出是女声。

“你故意给食物下药，迷晕了那群跟班，现在万事俱备，你却要打退堂鼓了？”

秋公主几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摔跤，她发出短促的惊呼，转过身，果然看到是那个笨手笨脚、不服管教的怪女孩。

英此刻不知从何处换回一身白衣，她静坐在院落墙头，拄着下巴凝视秋公主的脸庞，厚重的留海已被夜风吹散，从中分开，露出苍白的额头，英气的长眉——

还有比夜色更神秘、更深沉的眼睛。

秋公主为那双凤眼冒出鸡皮疙瘩，甚至那眼中的寒意、恶意，比街面萧瑟的风更令人胆寒。

秋公主皱起眉，逞着强，冷声道：

“你一个低贱的婢女，我做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她转过身，气势冲冲地向回走去，可衣领一紧，美丽的眼睛瞪大，往身后望去，正对上英漆黑的凤眼。

秋公主被英提溜起来，她惊恐地与英对视，连挣扎也忘记。

英收起坏笑，苦恼道：“要是还没到目的地，你就被什么东西杀了；或者你到了目的地，那条翼龙却被杀了，我跟着你们，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英将杀戮说得跟游戏一样简单，秋公主殷红的嘴唇颤抖起来，她惊恐地眨眨眼，问道：

“你到底是谁？”

英却比秋公主还要困惑，也问道：“我难道不是你的侍女么？”

秋公主说不出一句话，英便也不搭理她，突然将她夹在手臂里，纵身跃起。

“你！你要带我去哪？！！”

英任由秋公主大喊大叫，只紧紧禁锢着她，不允许她从手中挣脱。

秋公主对英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只有发出更凄厉、更撕心裂肺的尖叫。

英为这小小身躯制造出的噪音皱起眉，落在屋顶之上。

“叫什么？你不是要去翼龙那里？我为你行个方便，直接带你去，难道你更想用两条腿没完没了地走路？”

秋公主浑身发抖，她的眼珠颤动，在英苍白的脸上打量，半天虚弱地吐出一句：

“你不是被选的侍女，你顶替了别人。”

英凑上前，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不错。我既然顶替了她，我便就是你的侍女，对不对？”

秋公主根本瞧不出英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一路来英除了制造不痛不痒的麻烦，并没有危害到任何人的安全。

可如果英不打算害她，为什么她只能从英身上感到纯粹的恶意？

秋公主开口：“......你怎么混进来的？”

英笑道：“那要问你们自己。”

秋公主又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英却做出嫌弃的表情，“你有什么值得我得到的？”

不等秋公主再有机会说话，英已挟住她，闪身冲向血月的方向。

但又有道身影挡在英面前。

那个人的新铠甲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英停下脚，盯着对面屋顶的刀疤男。

她的目光从刀疤男的铠甲移到他手上冰冷刺骨的长剑，弯了弯嘴角，总结道：“看来你说的是实话。”

刀疤男皱起眉，“什么实话？”

英缓缓道：“你说你不怕我，这原来是一句实话。”

刀疤男神色愈发凝重，他用双手握紧刀柄，冲那从黑夜深处来的白衣人冷声命令：

“放开她。”

“为什么。”

刀疤男冷笑：“你如果将她带去夜国，利用完一定像垃圾一样丢掉，她身为人族，没有保护，一定会被身边的异兽分而食之。”

秋公主听到“分而食之”，竟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但刀疤男的“分而食之”并非表面意思，秋公主既然身为人质，黑夜不会纵容异兽伤害她的生命，但恰当的凌辱折磨，便不再是黑夜所愿意顾及的事。

英挑挑眉，却问：“她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刀疤男垂下头颅，声音低沉：“我知道，你混进和亲队伍，其实是意图接近翼龙黑夜，对不对？”

英未说话。

刀疤男紧接道：“我不在乎你打算对黑夜干什么，也不在乎你与黑夜谁会生，谁会死，但我只想奉劝你，像这样莽然将她带去夜国，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她是公主。”

英还是不说话。

刀疤男叹口气，“如果你想以最小的损失接近黑夜，最好耐着性子跟我们走去夜国，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

英眯起眼，“可是你发现了。”

刀疤男坚决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英看向晕倒在怀中的女孩：“她也发现了。”

刀疤男不假思索道：“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英笑着，沉默半晌，缓缓道：“你确实很在乎她，对不对？”

刀疤男像被舌头噎住。

英像凌迟一样开口：“失去她会让你痛不欲生，对不对？”

不等刀疤男阴沉的脸有任何反应，英向回返的方向转身。

“我很期待看到你痛苦，别让我失望。”

刀疤男苦笑起来，等到夜国，秋公主便会嫁给黑夜，这对他而言岂非也是一种“失去”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