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坠落深渊
作者:青叶蓝布槐花      更新:2019-08-04 13:20      字数:2354

“是谁告诉你,连铮在皇宫里?”温扶莘玩弄着一把匕首。

“是你,不是吗?是你三番五次暗示我,不是吗?”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刀刃,“我没有,我从没有说过。”

央觉心凉下半截,怒道,“所以你是在骗我,你是故意的。”

他不解释,伸出手,语气放缓,朝她道,“来,央觉,过来,到我这里来……”

她闭上眼睛,自嘲般哼了一声,眉毛紧蹙,表情无奈又悲伤。

温扶莘又道,“你看,你费了那么多力气,你知道,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能护你周全,你要找他,我尽力帮你就是……”他放低声音,“过来,我一定帮你。”

卫央觉不应声,直直站在黑暗里。

温扶莘失去了耐心,“我若不帮你,你还能仰仗谁?你今天闯出来的祸事,如何了结?”顿了顿,他又将语气放的温和,“你若出事,要连铮来救你吗?你若信我,就丢掉手里的东西,随我走……央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好像真的动摇,黑暗处的身影晃动,越来越近。

“雒国亡了。”温扶禹的声音突然在地牢响起。

那黑暗处穿梭在地牢间的身影倏忽止步。

“什么?”

“雒国亡了,三日前的夜里,国君殉国,贵戚悉数战死,雒国已然亡国灭种,哦,对,还剩你一个。”温扶禹声音冰冷。

他的突然出现令温扶莘一惊,温扶莘只疑惑的看了他几眼,也没多问。

那黑暗中的身影发出窸窣声,还没等仔细消化尽温扶禹的话,她已双腿无力,扶着冰冷的牢栏滑坐在地,顿觉喉间腥甜上涌。

“也罢,”温扶莘的声音没了温柔,冷笑中夹杂着嘲讽,“如果你一辈子没有拿到地牢的钥匙,我会封锁雒国亡国的消息,甚至让你做我的女人,给你荣华,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他拿过狱卒手里的刀,冷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让我给你个痛快,让你与父兄九泉之下可以团聚。”

温扶莘握着长刀走来,脚步不急不缓,“央觉,我早就知道,你一个小丫头翻不出多大的浪来,还能拿到地牢钥匙,放倒我百号重甲,也算是了不得。”

温扶莘仔细嗅着空气里淡淡的味道,“迷香,是吧?又会制毒,还会制迷香,其实你有用多了。”

央觉制毒制香都是跟姐姐学的,她姐姐死于一年前,央觉也就会个皮毛罢了,这点皮毛恰好用上了,倒也是发挥出了价值。她瞪着温扶莘,心想自己是真傻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温扶莘越走越近,在央觉面前停下,欣赏她颓唐面容。他抽出刀来,发现刀柄突然被人拽住,他回头,看见一张稚嫩平静的脸。

温扶禹抽走温扶莘怀中的刀,“让我来。”

温扶莘比较怪,他十分自负,又十分残忍,残忍在他喜欢看猎物挣扎,自负在他始终坚信无论猎物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一切可控,在他视线之内。

所以他松手,任温扶禹将刀夺去,只挑起笑意看着那持剑的背影,示意手下跟在温扶禹身后。

那一刻,央觉已是满心绝望,在深寒与恍惚之中,看着温扶禹走近。

她站起身来,手中匕首不由握紧。

温扶禹穿得严整,长裘将他的脖颈儿捂得严严实实,那孩子不知何时就长大了。她想起雨幕中执伞的他,想起他月夜里与她谈心的孩童模样,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可是她现在抬头,看到的是闪光的刀尖。

他慢慢走近,声音很冷,“是你,对不对?”

他的刀尖微微颤抖,垂落的手因情绪激动而紧握,指尖发白,嘶喊出声,“是你设计毒害敏妃,陷害于我对不对?你以为你先陷害我再讨好我、照顾我就会让我感恩戴德吗?让我为你所用吗?不可能的。”

温扶禹将头别开,“你假惺惺的可怜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央觉瞪大了眼睛。

温扶禹道,“你真是比我还可笑,雒国公主是吧?不,亡国的公主。”

央觉没有解释,她在恍惚中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无所退,他的剑尖一分一分深入她的心口。

“你是追踪千里来寻真爱的痴情种吗?你可知丢弃王国的公主不配为人民所敬仰,你这种人,活着跟死了也并无不同……”

她身体本就虚弱,那剑尖深入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她感受着心口一寸一寸的撕裂,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终于被他激怒,“你懂什么?”她喊道。

她身后是一个断裂的崖,是真正的黑暗。

她被重甲与温扶禹逼得没有退路。

她心里无尽悲凉,亡国的公主又有什么颜面活着呢?

她亮出短刀,在温扶禹胸口狠狠的划了一刀,倾注所有恨意,然后她向后跌落,坠落进地牢里常年不见天日的寒潭。

谭中寒气侵骨,水中点点幽蓝逐渐移动,那是闻血而动的鳄鱼,眸子里射出的嗜血寒光……

温扶莘与重甲卫站在潭边,向里看。央觉已经沉在腥重的冰水里,彻底没有了踪影。

这处寒潭原是一处水牢,里面养着数十条巨鳄,后来水牢废弃,无人管问,但这潭水深不见底,四处又都是铜墙铁壁,央觉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温扶禹站在潭边愣了半天,长刀掉落在地,他也不捡,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生了一把剑,既锋利又坚硬,从今天起,他的心将变得果决,是这样的对吧?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转身离开,步伐越来越快,温扶莘叫他一句,他也始终没有回头。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阿邯看着这一切,连声叹息也无法叹出来。

太子爷的指尖燃着火光,照亮他冷峻的脸。

在这个故事里,阿邯看见的一个绝望的公主,经历国破家亡,背负着永远的愧疚;太子爷却看到一个成长着的皇子,化心为刃,步步艰难。这段往事在两人之间铺展开,诉说着一段荡气回肠的家国悲歌。

山河佩发出奇异的光,而那两条龙脉,仍然紧紧相缠。

两人自然知道,央觉有没有死,央觉若是死了,躺在这虚无里的又是谁呢?但并无法得知她是如何活下来,怎么活下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阿邯只是感叹,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姑娘曾如今这样九死一生,如此,便已是人生的分水岭。

央觉是雒国的龙脉,温扶禹是荆国的龙脉,两人自此分别,山河佩无法记录这一段时光,它也在期待两人的重逢,那将是多久呢?

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