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轨早在门外听到徐婉那声质问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了，对着苋月和桓瑟使了个眼色，让二人先离开，独自一人守在门口。

看着幻境中的晴朗天空发呆，耳边是兄妹二人一句接一句让他痛苦的对话。

如果不是他，芷蓝不会提及那些事情，凤珏不会对芷蓝失望和决绝，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可是让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做不到！

若不是凤鸾一次次的告诉他，芷蓝只是因为对他执念太深，并不是一个心思歹毒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许他伤她性命，也许……他早就对芷蓝动了杀手！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就像他对凤鸾……

可是他对凤鸾的爱，是可以看着她幸福，陪着她难过，甚至杀了伤她至深的人。

他知道，他没有权利去要求芷蓝和他一样，甚至很多时候他也羡慕芷蓝的敢爱敢恨，痛恨自己的懦弱，一次次将凤鸾置身于惨烈的情爱中。

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对芷蓝的厌恶，以为他可以让那些过往烟消云散。

可是当他今天看到那琉璃山脉，记起五百年前的惨烈一战，回想当初芷蓝是如何害得雪琉璃失身于那个肮脏的老帝君……

再看到如今芷蓝身边的凤珏，他心中那几乎已经熄灭的憎恶，就像是不可控制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烧得他不能呼吸！

千年的修为吗？

公孙轨闭上双眸，并没有一舒胸襟的畅快和满足，反而空荡荡的，就如同这幻境中的天空，怎么真实也不过是场虚幻罢了。

凤珏迈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房间，瞥见同样一头白发的公孙轨背着手、仰着头，双眼紧闭的立在那里。

公孙轨听到动静侧转过头，两人视线相交，公孙轨在凤珏的脸上竟然看到了恬淡的意味。

凤珏只是顿了一下脚步，说道：“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照顾好婉婉……还有她。”

“凤珏！”公孙轨见他要离开，忍不住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不怪我？”

凤珏背对着公孙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公孙，你也有爱而不得的执念吧？你和她其实都一样，只不过……她……还是太过浓烈了。”

“你要去哪里？”公孙轨追上两步问道。

凤珏学他刚刚的样子，仰起头，看着幻境中的天空道：“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很快，仿佛再停下来，就永远都走不出这里一样。

公孙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转身回到了芷蓝所在的房间。

缓缓挑起门帘，徐婉还在哭，这次找到她，已经是第二次见她哭得如此难过了。

“婉婉，”公孙轨悄声走到徐婉身后，蹲下身子轻抚上女子还在微微颤抖的后背：“没事……芷蓝会好起来的，你……”

徐婉一把推开了公孙轨的大掌，力道很猛，几乎将男人推到在地。

“你满意了吧？”徐婉声嘶力竭道：“他们本来好好的……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提起那些往事？为什么啊，公孙轨！”

徐婉抽泣着趴在床沿：“你为什么非要提起那些事情……如今芷蓝怎么办，她丢了千年的修为啊！”

公孙轨脸色惨白，这是第一次她这样满含怨怒的对待自己，第一次！

“婉婉……”公孙轨声音里都在发抖，他能感觉到徐婉的愤怒和怨恨，对他，她对他怨恨啊！

徐婉抬头，她却并不看公孙轨，而是定定的看着床上的芷蓝。

她怕自己看到公孙轨会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出更加无法挽回的话来。

吸了吸鼻子，缓和了半晌才冷冷道：“你出去吧，我想陪芷蓝待一会儿。”

公孙轨站起身，看看徐婉，再看看床上的芷蓝，眉头拧成了一团，垂下头道：“婉婉，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你……我不求你的谅解，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照顾好自己。”

公孙轨说完，又站了许久，可徐婉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师父……”

“副道主……”

桓瑟和苋月两人担忧的看着从房里出来的公孙轨，忍不住上前唤道。

公孙轨面沉如水道：“苋月，你在幻境里照顾好她们。”说着取出三瓶丹丸：“这是三瓶固本培元丹，每日三次用温水为芷蓝服下。”

苋月不明所以的接过瓷瓶，低声应了。

“副道主，凤公子他……”桓瑟道。

“桓瑟，带上二皇子，我们出去吧。”公孙轨没有接桓瑟的话，只是有气无力的嘱咐道。

“是。”桓瑟自知不能再问，照着公孙轨的吩咐，带上还在昏睡的屠新攀离开了幻境。

苋月看着这个她们住了好久的院子，曾经很热闹，大家都待在一起。

可如今，听风和谷雨去了盘龙，拓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凤公子也离开了……只剩下她们五人，还隔着一个幻境。

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徐婉已经平静下来，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眼睛还是停驻在芷蓝流过泪的面颊上。

掏出帕子为芷蓝擦了擦脸，小声道：“芷蓝，你其实是知道的吧？”

徐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你若是累了，就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主人……”苋月知道出了事，可是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样的徐婉，出了淙淙那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伤心成这样。

心里百转千回的想要问清楚，但看到徐婉的样子还是咬唇道：“主人，师父留了三瓶固本培元丹，说是每日三次要给芷蓝服用的。”

徐婉的睫毛颤了颤，还是‘嗯’了一声。

苋月赶紧取来了温水，帮着徐婉将一粒丹药喂进了芷蓝的嘴里。

徐婉小心翼翼的将芷蓝放倒在床榻上，就着床沿坐下，将芷蓝垂在身侧的手握进掌心里，倚在床柱上。

“主人……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苋月低声恳求道：“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了难受。”

徐婉的眼泪又无声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苋月似乎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过，蹲下身，趴在徐婉的腿上也哭起来：“主人……你别哭了，你……你再哭，我也要忍不住了。”

说着，干脆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怕吵到芷蓝，压抑着，不敢出声。

徐婉垂眸，看着苋月将自己的衣裙染湿了一片，叹口气道：“苋月，别哭了，咱们都不哭，一起陪着芷蓝，好不好？”

“嗯，”苋月扬起小脸儿，用衣袖擦着眼泪道：“那……那你也不许再哭。”

徐婉点点头，摸着苋月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