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氏那里，原本是十分笃定这次云远一定能休妻的。只是云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焦躁，她少不得又温声安抚了几句。

云远道：“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不会如此顺利。”

赵氏连忙道：“那必定是因为李氏之前太霸道了，老爷只要想要她难免就又些不踏实。”

这话就是在说云远怕李氏，但云远这回听了愣了愣之后便没有说话。

赵氏正想再说两句，桂妈妈突然进来了。

她低声道：“老爷，小姐身边的秘色来了。”

云远不耐烦地道：“她来干什么？”

赵氏想了想，道：“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求情了？”

云远冷笑道：“不见。”

赵氏遂道：“对，不见。现在来求情，早干什么去了？早若是念着我们老爷一分好，老爷也不至于这样！”

说着又讨好地捏捏云远的肩膀。

云远觉得气顺了些。

桂妈妈却僵在原地没动。

赵氏大声道：“妈妈，干什么呢这是？还不快去把她赶走？”

桂妈妈顿时面色十分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尴尬的，她小声道：“那丫头来的时候老奴就问过了，倒不是来求情的。夫人那边请老爷过去，说是有客人来了。”

赵氏不耐烦地道：“谁？”

桂妈妈道：“奚掌柜。”

云远惊了惊，连忙站了起来。

赵氏一看不好，那一瞬间她甚至听见了自己打了半晌的如意算盘碎了一地的声音。

云远起身就要往外走，赵氏慌乱之下连忙拉住他：“老爷！”

云远低头看了看她拉住自己的手，有些意外。

赵氏唯恐事有变故，此时也是豁出去了，拉着云远的手道：“老爷您定定心，主意已经拿定了，咱可就不改了！”

云远皱了皱眉，道：“奚掌柜来了，我得先去瞧瞧，这事儿回头再说。”

赵氏急道：“妇人记仇的心，老爷您不懂。眼下春明已经拿着休书去了衙门，就算是这笔生意谈成了，叫她心里不痛快了，她迟早还是要报复咱们的！”

云远皱眉道：“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

说着他便要走，赵氏硬是拉着他的袖子跟了几步，道：“老爷，我也是为了您好……”

可是眼下云远实在是不得空搭理她，只把她的手一甩，大步出了门去。

赵氏急得一瞬间冷汗都落下来了，竟下意识地就想要追上去，倒是被桂妈妈拦了拦。

桂妈妈道：“您这是干什么！老爷心里该不舒坦了！”

赵氏也知道自己急功近利了，可是她又不可能不急，偏偏再急她此时又无可奈何，只觉得这鸭子都到了嘴边了，就这么飞了她委实不甘心，偏又没地方可使劲！

“桂妈妈，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好了，我要是在云家站不住，你可也没安生日子过了！”她发狠道。

桂妈妈皱了皱眉，虽然心里觉得李氏不至于赶尽杀绝，但她到底是改了刚才那冷眼旁观的态度，有些认真了起来。

“姨娘，不是我非要拦着你，你办这事儿，本来就急了些。我在这云家内院十几年了，也伺候了夫人十几年，最是了解她的脾气，她岂是这样好对付的？”

赵氏听了稍稍冷静了一些。她在心里冷笑，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个桂妈妈最是个墙头草，平时看着对谁都谄媚，稍稍发现谁出头了她立刻就靠了过来，若是被打了脸就马上退开……

她心里有的是小九九，只是平时都不说罢了！

眼下她终于肯说话了，赵氏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妈妈，这次你要是帮了我，等齐哥儿进门了，我必定让他把妈妈当贵人供着！”

桂妈妈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手搀着赵氏，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怕是无论如何，休书是送不出去了。”

赵氏不死心，道：“可是……”

然而她看桂妈妈的脸色，实在不像开玩笑，虽是万分艰难，却还是只能含恨死了心，道：“若是这次事儿不成，恐怕她怀恨在心，会往死里糟践我们母子俩，最怕的就是老爷也要和我离心……”

她这次表现得确实急躁了一些，恐怕云远心里已经犯嘀咕了。

桂妈妈抿了抿唇，表示出不赞同，但又并未浪费时间去指责她。

“姨娘莫慌也莫乱，对姨娘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老爷的宠爱，她一个妇人，手段再厉害，也翻不出天去。姨娘且稳下心，想办法莫让老爷对你心生间隙才是！”

赵氏仔细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她想给桂妈妈塞银子，可桂妈妈却是说什么都不要。

桂妈妈只推了她一下，道：“您快去吧。”

赵氏看着手里的银子，撇了撇嘴。

其实她心里知道，桂妈妈一向贪财，这次却是连银子也不敢收了，大概是怕她事情办的不行，到时候李氏追究起来反而惹火烧身。

赵氏心里万分委屈怨毒，却也只能胆战心惊地先去了李氏那里。

在云远来之前，云小双早早地就把奚掌柜迎进门了。

奚掌柜每年从西南亲自来一趟，是因为十分看重景德镇的瓷器生意，这也是景德镇得天独厚的优势。除此之外，他也有私心，其实他是很期待能和李氏见上一面的。

这次他来到景德镇，已经耽搁了好些天，又蒙了李氏的恩，终于和钟家民窑说上了话，他早就想和李氏一见。

按理来说，这妇人生病，深居内院，不出来见客也在所难免。今日能够一见，他心里还是很欣喜的。

云小双引她进了正院，奚掌柜一抬头就看到李氏坐在院子中间。她身后站着丫头婆子，面前还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畏缩着站着说话。

奚掌柜狐疑上前，道：“李夫人有家事？”

李氏微微偏过脸，笑道：“哟，不好意思，这让你撞上了，只不过这事儿却是撇不过去，必须先料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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