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正厉害的是李氏，可是她已经瘫在床上了……一个黄毛丫头，从小都是捧着宠着的，听说很有些无法无天，能成什么气候？

这种看猎物的眼神……

赵氏心想，必定是她的错觉！

“秋娘？”云远突然道。

赵氏回过神，连忙道：“老爷？老爷刚才说什么？”

云远笑道：“你瞧什么呢？”

赵氏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盯着云小双看。

她连忙收敛了心神，笑道：“看大小姐啊。大小姐的模样生得真好，像个大家闺秀。”

云小双笑了笑不说话。

云远现在整副心神都在赵氏身上，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女儿？

很快他又拉着赵氏说话，说的多是他们从前的旧事。

大概是因为李氏不在，云远显得放肆很多，竟也不避讳云小双了，直接就说起他们相识的往事。

“还记得你那时候，嗯，就这么高。”

云远随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个六七岁孩子的样子。

他笑道：“我爹说要把你定给我做媳妇，我还不乐意。瞧你那鼻涕挂脸的磕碜样子。”

赵氏嗔道：“您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群孩子就数您最皮。”

云远又笑道：“那是小时候不懂事。可你现在去瞧瞧，整个村子，谁有我有出息？”

赵氏温顺地道：“那我爹也说了，老爷心思活络，和旁人不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看云小双的脸色。

老实说，其实她比谁都清楚云远的底细。

虽然云远一再告诉她，他是进城做生意，家里的生意大多也是他自己在打点。在老家乡下人人对他交口称赞，说他有眼光，有出息。但这些年云远没事就跑到乡下去溜达，反而是李氏忙的不可开交。

云远其实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虽然他也试图兜着那些事儿，但两人亲近，他渐渐也就兜不住了。赵氏只是没有点破。

眼下她也是故意在席间这么说……

就是想看看云小双的反应。

她母亲已经成了这样，若是她有半分血性，恐怕就会破口大骂……到时候，必然激怒云远。

不过可惜了，云小双没搭理她。

她照样吃着小菜，看起来心情不错。

赵氏有些失望，心想，这个大小姐，也不知道是太有城府，还是没有血性。

……

和前院的热闹不同，李氏屋里显得有些冷清。

灯倒是点得很亮。去年李氏过生辰的时候，唐川送来了一套亲自烧造的仿前朝的宫灯，大小一套共六个，白天不点的时候仿佛是摆在各个柜子上的瓷瓶或者装点用的匣子。

直到了晚上点了，烛光交相辉印，才知其玄机。

李氏平时也不太点这套灯。最近她受伤下不了床，身上虽然难受，精力却很旺盛，夜里睡不着起来看看书，觉得这套灯真是宝贝。

这时候柳妈妈端着托盘进来了，轻声道：“夫人少看些，伤眼睛。”

李氏放下书，道：“双儿好么？”

柳妈妈便把前院的事情说了。

李氏听了一笑，道：“不错，沉得住气。”

她了解自己的姑娘，所以今天一早她就反复告诫过，看来双儿是听进去了。

柳妈妈颇有些埋怨，道：“夫人，您该早些教小姐这些。”

在她看来，在内宅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是女人最该学的。

李氏换了副神情，她冷冷道：“现在也不迟。再说那赵氏算个什么东西！拿来给双儿练手我都嫌她废！”

柳妈妈从小看着李氏长大，知道她一向有主张，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细心地服侍她躺下睡了。

隔天一早新妾去给主母请安。

柳妈妈出来，说主母还没起。

赵氏谦卑地笑了笑：“我在门口等着就是了。”

柳妈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李氏吩咐过，柳妈妈也没多说什么。

赵氏端着茶等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打量着云府内院花园。

在李氏病倒以前，云府内院也是李氏一手打理的。到底是织造府出身的小姐，整个花园被她打点得雍容大气又不失雅致。赵氏在外面，也听人说过，云府的园林做得极为精致考究，不是有钱就能堆得出来的，那是真正大户人家的贵气和品位。

赵氏瞧着那错落有致的花卉和假山，心里念着，其实也就是钱堆出来的吧，

听说李氏爱瓷，就连家里随便一套茶具，也都是好的。这样奢侈，这样装腔作势，在外人看来，竟成了贵气和品位呢！

然而她忍不住又开始憧憬，杭州织造府，那顶级豪门大户，没有败落以前是如何一个繁花似锦的盛况？

云小双就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那女子满脸的贪婪和得偿所愿的神情，下意识地开始揣度她的心思。

她在这儿站了挺久的了，大概是做出隐忍懂事的样子来讨爹的欢心吧。

云小双轻咳了一声。

赵氏的手顿时一抖！

云小双笑道：“姨娘，小心摔了杯子。”

她的样子看起来也是挺和善的，赵氏渐渐放松了些，露出了慈祥的样子。

“双儿啊……”

云小双笑道：“姨娘，叫错了。你是婢妾，该叫我大小姐才对。”

赵氏顿时五雷轰顶，连脸上的神情也微微僵住。

婢，婢妾？！

跟在云小双身后的大丫头青花就笑了，有些嘲弄地道：“连自己的身份都掂量不清楚，张口就敢叫大小姐的名讳了，真是笑死人了。”

云小双轻轻呵斥了一声，道：“青花，姨娘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吗？”

赵氏张了张嘴，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婢妾良妾，一字之差，天地之别啊！

不，不会的，她把云远哄得极好，而如今李氏已经成了这样，他不至于，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云小双看她面上不断变色，关切地道：“姨娘，是不是身体不适？”

赵氏面上妆容精致，可是那上好的胭脂，此时也掩不住她此时的苍白。

她勉强一笑，道：“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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