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醉翁之意
作者:华如筝      更新:2019-07-29 02:55      字数:4858

梁玦摇头,心里对她产生了极强的疼惜。

清歌呀清歌,你就不能为自己多想一些吗,她想见文渊先生,却又不敢见,一是觉得可能藏在记忆中的是最美的,二肯定是生怕他作为她的夫君会吃醋。

她从来都这么体贴,总是会为人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却从不曾考虑过自己。

有时候梁玦巴不得她能够自私一些,可这就是他的清歌!

梁玦按下眉头心里想着,总有一日还是找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曲清歌不知道梁玦的想法,她打算继续回去看她的账本,她现在心情不好,只有看着那些数字和想象着白花花的银子才能拯救她的低气压。

可进到内室一看,她脚步顿时一滞。

“怎么呢,主子?”夏草最了解她,看她表情不对,立刻低头在房间里四处找起来。

“不对劲,这里的东西有人翻过!”曲清歌摇头。

会是谁?

“主子怎么知道?”

“你看……”曲清歌指着最面上的一本账册道:“我看东西平日里保护得好,但离开时,总会习惯性在这里折一个角,而现在,角却不在了!”

说明那人翻开看了,结果可能因为做贼心虚,故而没有好好记着账册的原样,所以打开了折页后面却没有关上。

甚至还有可能在心慌之下会误会是她自己不心折上的,所以才会特地抚平。

“院子里的人都算得上是信得过的人,主子,要不要奴婢马上把她们叫进来,一个一个的审问。”

夏草只觉得脸上有些无光,主子自从入主襄阳王府后,就已经算是把整个后宅的事全都交给她管着,如今竟然在主子的房间里出了这种事,这肯定是她的锅,跑都跑不掉。

“别急,这些账册上记录的都是手账,只能看出我们铺子生意如何,先想想有谁在调查这些事!”

府里的奴婢应该没有人会关注这个,因为这些账本并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而且她手里的嫁妆铺子,她一直都在经营着,这些账册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不少十数次,可以往却从来没有人翻看过,如今……

“估计是这些铺子有问题,你让你大哥单独派人盯着那两间奇货铺,不管是铺子里的伙计还是在外面盯梢的,回头再统一报给我,还有府里来往我院子里的人,这几日只要想进来的,都无需拦着!”

“是,主子,奴婢晓得了!”夏草紧紧抿着嘴唇,大有一种立马就想要冲出去把那些躲在暗处行黑手的人揪出来的冲动。

气死了,这不是往她脸上抹黑嘛。

冬月间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寒冬这是正式发挥出了它的威力。

宛平城里越发冷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曲清歌与梁玦两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忙碌。

曲清歌忙着要去替玉氏和曲文伯府准备曲清雪的订亲之事,还得管着王府与京城各大家族、朝廷官员们的人情往来。

再有最重要的就是玉国公府。

乾元帝最终还是依据玉延昭的证据特批了老玉国公和老梁氏无罪,他们被放出来了,据说还要皇上请到皇宫一聚。

并且乾元帝的意思是必须得让跟玉国公府有关的人都走一趟。

这其中包括老国公夫妇二人,玉延昭和曲清歌母子三人。

“王爷,你怎么没在上面?”曲清歌折着上面的扉页盯着瞧。

乾元帝的胆子要不要这么大,竟然明目张胆的剔掉曲远桥和梁玦。

说招呼玉国公府的人,就真的只招呼他们一家人。

这让别人怎么想?

“清歌放心,我会想办法去的!”笑话,把清歌单独留在皇宫里赴宴,他有那么放心吗?

且不说乾元帝的心思,就是某些人也不得不防。

曲清歌得了梁玦的话,心里渐渐放松下来,积极准备着入宫要穿戴的衣衫首饰。

刚收拾妥当,便见阿暖在夏草的扶持下进来了:“清歌姐姐,延昭哥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皇上他……他那么善变!”

阿暖不信任乾元帝也是理所当然。

哪有一个皇帝那么容易给一国国公爷定罪的,就算是阿暖那软弱无能的父亲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太瞧皇上了!”曲清歌知道阿暖心里怎么想的,可她却不是那么认为的。

乾元帝之所以会关住玉国公两老,并不是他真的怀疑他们做了什么事,而正是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才会关着他们。

因为从龙袍之事那个时候起,乾元帝就已经看出来,有人想对玉国公府下手,一次不行,所以才会来了两次。

玉国公府只余两老在府里,他们虽然曾经叱咤风云,呼啸大梁边境,可他们毕竟是武将,玩心眼,玩阴谋,自然斗不过那群士大夫,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把他们关进大理寺大牢中。

名为捉拿,实为保护。

试问,那群对玉国公府出手的人既然已经看到玉国公府倒大霉了,想必他们是肯定不会再冒险去大牢里下手谋杀他们,可谁也没想到,梁玦出了主意让玉国公府重新得以翻身。

由罪臣变为功臣,这样的势头来得太猛,对方人员再想重新制定计谋,还手打击,却已经来不及。

玉延昭在梁玦一路掩护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献上人头,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更改的可能,因为吴阿宝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活着的那个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乾元帝做完了全场的戏,算是将整个朝廷的百官大臣们都蒙在了鼓里。

曲清歌先前也还是想不通透,不过她有梁玦,几经点拨,她既身在局中,自然也是明白了。

不然大理寺卿的病犯了那么久,什么时候不好请于紫苏看诊,偏偏选择那个时候,而且于紫苏还真的答应了,恰好又是在她前去看望于容淇之时。

不过这一切曲清歌知道归知道,她倒也没有兴趣当着阿暖的面一一替她解释。

虽然她腹中怀着的是玉国公府的孩子,可她人毕竟是外邦公主,且有反水在前,谁知道她身上那根反骨什么时候就又发挥作用了。

“你放心,总归还有我和王爷在了!”曲清歌安慰她。

阿暖轻嗯一声,不好再过多的纠结此事,但她不知为何,看到闪烁的烛光,心里一阵阵压抑难过,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碰撞着她的心扉,但她又探不出个究竟,最后只好跟着前来接她的玉延昭回到玉国公府。

翌日天色昏沉,一大早的就在飞雪。

曲清歌看着天色,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等到下午的时候能够放晴,不然冒着这般大的雪,马车都不好走。

可天老爷今儿个心情还就真的不好,雪一直没有停,等到申时末他们入宫的时候,雪花依然在飘。

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皇城之中银装素裹,只有顶上的飞檐斗拱还能露出原本的色彩,宽大深长的巷子被宫人们扫得干干净净,露出它本来的苍老浑厚。

迎雪而入,朱红的宫门发出一阵阵厚重的“吱呀”声。

马车行走片刻,便换了软轿,一路坐到了摆宴的文和殿。

今日算是得了这场雪的便宜,以往入宫里来,哪有这么好的待遇,都是直接在宫门口下马,坐一会儿软轿,基本上要走个半个时辰才能入后宫。

光影暗淡,文和殿隐在一层白雪之中,显得格外厚重尊贵。

不到酉时,里面就热闹起来,间或有摆席上菜的宫女内侍在其中穿梭。

十六盏八角琉璃宫灯被点燃,将大殿照得一片光亮。

曲清歌到的时候,玉国公府中人已经在座,她连忙上前行礼请安。

老梁氏待她做到了礼数,便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了,好一会儿心肝宝贝的疼。

直呼这次他们能够脱险,全是托的她的福。

曲清歌想到梁玦的那些推测,双眼不自然的看向坐在老梁氏身边的玉氏。

“呃,其实也没什么,皇上英明一世,自然分得清何谓忠奸!”

要是他们知道这其中少不了皇上的大手笔,不知道母亲还会不会坐得这么平静。

唉,世间之事,好似就真的只有情之一事最让人无奈。

只因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情,凭人的理智很多时候都无法控制。

乾元帝原本那么多年都控制得还不错,可越到老年,却越是有放飞自我之意,曲清歌很为玉氏担心。

尤其是见她穿着一袭紫色销金裹银边十二缃绣撒花长裙,头发高挽,脸上皮肤白皙细腻,不仔细看眼角的鱼尾纹,便如双十年华的姑娘似的,年轻灵动。

众人谈论着闲话,不多会儿,乾元帝便到了。

他今日竟穿了明亮的黄色家常圆领直裰,一身剪裁得体,镶嵌金边,长绣龙纹金爪,乾元帝本就自带帝王霸气,再加他身长体长,这身明黄的衣衫生生让他穿出了好一番威武。

曲清歌只看了一眼,眼眸越发收缩,微微低下头再不敢多看。

乾元帝一眼扫过,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中的玉氏。

她似乎一直未变,尽管她身边坐着她的一双儿女,可她的眉眼却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长眉凤眼,挺鼻秀唇,温雅大方,善解人意。

乾元帝心里紧紧收缩,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后悔过。

当初为什么要放手?

他暗暗对自己生出些怨恨,既然当初有勇气放手,此时又为何要心痛,他可是一国之君,岂能连这么点勇气都没有?

乾元帝不管心中的浪花如何翻滚,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威严与肃穆,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皇上!”只是他游移的神思却出卖了他此时心底里的不确定,老国公带着一众家人恭敬行礼。

“唔……”乾元帝抬手:“今日朕设宴文和殿,倒也别无他意,只为感激玉国公府一门为朕守卫国门的忠诚与义胆。同时也为朕前些日子对国公府的错待……如此招待一二!”

皇帝无需道歉,就算错了,也无人敢说。

何况此时设宴执行,已经算是对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格外看重了。

老玉国公上前回了话,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皇上放低身价就得意,也没有因为皇上的错待而生气,面部表情控制得再到位不过了。

琴瑟声响,丝竹入耳,酒宴在乾元帝抬手示意间正式开始。

玉延昭和曲元晋兄妹三人毕竟还算年轻,坐在下首看着殿中乾元帝与老国公你来我往的对招,直看得连连咋舌。

什么叫高手过招,这大概就是了。

两人看似说着的全是酒与席,可字里行间却流露出来的全是君臣相处之道。

曲清歌直呼看得过瘾,只是听过乾元帝这些话之后,曲清歌却越发觉得梁玦的为难,还有他的厉害之处。

她不知道曾经的是怎么才能从乾元帝的手底活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需要多大的能力才能从一个被乾元帝所讨厌的皇子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说没有特别宠爱,却已然能够正常地与乾元帝相处,再无憎恶与讨厌。

……

这边席间推杯把盏、其乐融融,可皇后宫中却好像有人在其中扔下了一颗火种,点燃了一场怒火。

“哼,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刘皇后气得死死咬住牙根,才能不让自己尊贵雍容的脸显出狰狞来。

“母后……母后息怒!”梁璜早就听了刘皇后的召告被请进了宫里。

“你说……你说让本宫暂时饶过她,你看看,他现在倒好,直接把人请进宫里来了,今儿个敢进宫来赴宴,明儿个是不是就想入主皇宫,再接着,是不是本宫的皇后之位也要拱手相让了!”

刘皇后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大红的嘴唇早已经被牙齿咬红。

“母后,你瞎说什么,可声点吧,这里毕竟是皇宫!”梁璜在王书之的引导下,现在倒越来越显得冷静了。

可他不明白是,他的母后为什么一遇到跟玉氏有关的事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

以前明明刘皇后也是一个有智慧,有谋略之人。而现在除了发火似乎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本宫不怕,本宫何曾怕她!”刘皇后气得挽起衣袖,恨恨地拿了手旁的玉枕砸向对面的多宝格。

这一扔,不令玉枕遭了殃,就连多宝格上面并排放着的诸多珍贵的玉器和前朝官窑瓷器以及南洋来的珊瑚宝器也都散落下来。

这一手,乖乖,少说也损失了五千两银子。

梁璜倒不心疼,只是被动静闹得皱了眉头:“母后,您是一国之母,又未曾犯错,还有儿臣这个嫡长子,她区区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如何夺你皇后之位?”

梁璜冷静到极致的模样感染了刘皇后,她灌下一杯凉茶,整个心神都停滞了,剧烈的心房收缩着,她终于回过神来。

“你说的是,本宫是被他们气糊涂了!”刘皇后捂着依然在不停跳动的心口,喘着粗气道。

大梁对皇后的废立制度有着明显的规定,尤其是皇后的人选与家世都有着鲜明的规定。

玉氏想入宫后宫成为皇后,凭她嫁人生了孩子的事儿,下辈子都不够格!

“皇后娘娘,王爷,襄阳王爷往文和殿去了!”有内侍匆匆来报。

“他去那里做什么,父皇并没有请他!”梁璜疑惑。

“他去了,你也去看看,正好帮本宫把那个狐狸精给我盯着!一旦有机会,就不要给我客气!”刘皇后咬牙。

玉氏不除,她心难安!

梁璜阴鸷的眉眼一闪,恭敬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