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开
作者:释后      更新:2019-07-25 08:53      字数:3563

明日就要启程了。

我们失踪快一个月了,楼旭他们当日一直等在外面,但是没过多久,突然间地动山摇的,他们急急朝我们的方向奔来,但顷刻之间,山洞塌陷,他们只得撤退。等到一切回归平静之后,他们才又在废墟里寻找我们,楼旭说他有预感我们一定还活着,所以他们在北海足足耽搁了半个月。最后才顺着当日的湖顺流而下找到这儿。

他们没敢把睿王失踪的事上报给朝廷,毕竟睿王失踪,国资体大。

李径深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随口说了几句。我早早的回了屋,晚饭也没吃。我一个人呆坐在房里快半个时辰了,暮色苍茫,黑夜笼下来,我点了灯,躺在塌上,闭着眼睛回想起这段时间的一幕幕。出事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我身边,还给我小深子做礼物,这么快,就要过去了吗?

“噔噔”我听到扣门声传来,“染染,是大娘。”我直起身子下了床,向门边走去。

“大娘,你怎么来了?”我努力挤出一点笑来,毕竟大娘是真的关心我的,我不想让她担心。大娘手里端了饭,我迎了她进来,她把饭放在桌子上拉过我的手示意我同她一起坐下来,她说:“染染,今晚你都没怎么吃饭,大娘担心你,你多少吃点。”顿了顿,见我没什么反应,她又补充道:“大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孩子,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就像你和啊深,其实大娘自打救你们的时候就知道你们两个绝不是简单的身份,可是这段时间你们在这里过得很快乐,你们又是相互喜欢的,大娘都看在眼里。孩子,去吧,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你们都有自己的牵挂,日后若了无牵挂了,大娘和大叔盼着你们回来。孩子,这也是你们的家。”

大娘的一番话叫我流了泪,我靠在她怀里低低的抽泣着,她像个母亲一样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大概也是觉得我可怜。我哭得差不多了,缓了过来离开大娘的怀里,大娘笑笑,慈母一般的柔爱劝我:“孩子,把饭吃了吧。”

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喂进去,味同嚼蜡,但还是低着头慢慢的吃了好些,大娘见状,这才放心了许多,等大娘走了,我才放下筷子。

连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待我这般好,我的命还不算太差,我把它归结为我平日里医人救人行善积下的德。只是何时我才能回元陵的家陪伴在啊爹啊娘身边呢?

烛火左右摆动摇曳着,忽明忽暗的,也许人的命运就如同这烛火,天大地大终是身不由己。

“噔噔”,这次又是谁?我屏住呼吸仔细听听外面的声音,一时间,静默了几秒,才又有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是李径深,他不是和楼旭他们商量明日的事吗?

我不想见他,赶紧回答他:“啊,我睡了。明日再见吧。”他不知道窝在被子里的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我说完之后外面就没声了,顿时屋里寂静得让我窒息,我听得真真切切烛火摇曳的声音,窗子还没关呢。我又细细听了一会儿,外面实在没什么动静,而我又十分讨厌这风吹烛火的“呲呲”声,李径深该是走了吧?

我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向窗边,活脱脱像个贼一样。

刚走到窗台,风一吹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都几月了,还冷得我龇牙咧嘴的。我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又大又圆,可比去年中秋的月还要好呢。去年中秋我还是在家里过的,那时一家人赏了月,吃了些月饼,啊爹照例讲了几句话便散了,一点也不比往常的中秋热闹,冷冷清清的,反常得很。

“我知道你没睡,染染,你出来,我们说说话。”李径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空气里凝固的寂静,他还没走,他在门外有多久,我记不得了。

打开门,夜凉如水,风灌进来,我忍不住瑟缩起身子,“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吗?”我的声音其实嘶哑得很,一见他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刚准备关门,他的手就紧紧推着门,我推了数次,拿他无可奈何,罢了,放弃吧,我转身直接进了屋又爬回了床。李径深跟了进来,我立马用被子把头蒙住,露着两只手在外面。

“染染……”没等李径深把话说完,我突然蹦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话说出口,我的勇气鼓了起来,我掀开被子,把脑袋露出来,与李径深正面相对。“我们明天早些启程,早些回去,毕竟周姑娘和我师姐的病不能再拖了。”

“许染,给你机会再说一遍。”他有明显的怒意,眼睛里的怒火都快窜出来了,可我还是选择视而不见。今天下午其实我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在竹屋里谈话,而我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我带着小深子在外面玩耍。我不是故意要听的,而是鬼迷心窍般的就站那走不动道了。楼旭说皇上有意向周尚书提亲,要李径深娶周潸,尽快让李径深回京。李径深沉默,整个屋子都大气不敢出,静悄悄的,我也静悄悄的。

楼旭又冒死上谏,他说的情真意切,句句属实:“王爷,只有成了周尚书的女婿,尚书大人才肯助您一臂之力。如今朝中的局势,我们非李尚书不可了。还请王爷早日做决断。”楼旭分析得有理,十分有理,如今以我父亲为首的齐王党明里虽不表态,可毕竟是齐王的老丈人,暗里必定是帮着齐王的。而以裴尚书为首的太子党必定也是跟太子跟到底的,如今能与太子相提并论的除了齐王就是睿王,那么李尚书就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了,可若要他帮助睿王,那后位是容不得其他姓氏的女子的。

楼旭说完又陷入了沉默,没人再敢言语,我不知李径深是怎样的想法,可屋里的气氛定是严肃的。半晌,我听到一个“好”字,清晰入耳,一点杂音都不带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说了一个“好”,不反对楼旭的建议,他同意了。

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高兴还是平淡,总之我的脑子在接收到“好”字的时候就已经炸开锅了。我顾不得去想其他的,我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一句话,他要娶周潸了,李径深终于要娶别人了。

我想从青丝陪到白发的少年,要娶别的女子做他的妻子了。

我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闹出了什么声响,反正我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唧唧”声一连响了好久,响得突兀又迅速,仿佛晴空里突然乍响的惊雷,轰隆隆的,轰隆隆的一阵又一阵。

终于还是到了坦诚的这一刻,我没再看他了,他要我再说一遍,我能说什么呢?说他不能娶别的女子还是放弃一切和我相依为命?

我虽然傻,可我并不痴心妄想。

他见我没给出任何他想要的反应,似是想通了,他眼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罢了,你好好休息吧。”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没作任何停留出去了。

罢了,一切都罢了,意料之中,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次日,我收拾好准备上路了,大娘给我们带了许多吃的,叮嘱这又叮嘱那的,眼眶都湿了。我抱了抱她,附在她耳边声音小得只有我们能听见,我说:“大娘,不出几年我定会回来的。”

她征住,到底是舍不得,更多的是无奈吧。

大娘把小深子递给我,李径深特意和大叔学编了竹笼,虽然编得丑了些,可给小深子做窝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想着回了无色宫重新给小深子换一个好看一点的。

可如今我们闹成这样,我犯了难,该接还是不该接呢?还没等我想好,李径深已经接了过去,小深子瞅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刚刚的行为十分不满。

我于心不忍,毕竟小深子与我相伴数日,早已有了感情,我要它无关李径深的事。

人心难测,只有动物的心思最好猜,只要对它好一些,给它一些吃的,它就会陪你一生一世的。

我们上了船,江水麟麟倒映着我们的身影,似乎我们是浮在水面上的。大娘和大叔一直目送着我们,直到我们两相不见。我站在船头望着离去的方向,眼睛酸痛,不知是江面的风太伤人还是我的眼睛害了病,已经无从查证了。

船身有些微微的晃动,身后来了人,“姑娘,外面风大,还是请回船舱歇息吧。”是楼旭,奉了李径深的命前来,果然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手下。

我礼貌的回了个“好”字,等楼旭退下,才进了船舱。

船舱里空荡荡的,几个凳子和一张圆木小桌,灰溜溜的小深子在黑木桌上特别显眼。它贼溜溜的大眼睛在我进来的时候动了一下,似乎在说:“你来了。”很平淡的,也不知是和谁一样的性格?它埋头啃着胡萝卜,我坐了下来,用手指伸进笼子里去顺着它的毛,同它喃喃着:“小深子,如今只有咱俩相依为命了。”可是它连正眼都不给我。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这世道,连一只兔子都有骨气得很。我得有多不招人待见,它才会也同那些人一样不理我。

罢了罢了,天地浩大,我孑然一身未必不是命运的馈赠。

楼旭说今日傍晚便可到北海的客栈住一晚,明日再出发回元陵。李径深排了人护送我回无色宫,被我一口回绝了。

虽然我不会武功,可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这点胆魄还是有的。

可到底拗不过他,我心里冷笑起来,想监视我,没门。

长这么大,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是我的拿手好戏。正当我筹谋如何甩掉李径深派来的小跟班,他发话了,“想甩掉赤卫队,痴心妄想。”他笃定我会逃跑,我的心思什么时候赤裸裸的可以被他剖开来裸露在他面前?他是如此的胜券在握,而我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