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13 章
作者:青杉依旧在      更新:2019-07-23 11:21      字数:10906

秋祭大典的第二天日程,一般都是上午自由,下午茶会,晚上舞会。

今年有点怪,日上三竿,御曹司三家都没什么动静。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寝院前早就车水马龙,访客不绝。

折腾了一宿,大王们累坏了。毕竟还是人,不是神仙,又是脑力又是体力的,该布置得布置完毕,休养生息是正事。

赤司父子破天荒地过了十点才用早餐。熬到凌晨4点多,终于把芹理那边的事情理出了个头绪,今天一早又安排人押她回家软禁。果然是加津子牵的线,她倒是很会找人,自己女儿护得紧紧的,把亲戚推出去顶差。芹理药物成瘾已经好几年了,这次直接被安排去英国戒断中心,征臣的打算,是让她迅速离开舆论视线,从此消失在国内。

至于为什么秀景会被以亲王妃的名义引到亲王那里去,宫家那边的解释是亲王妃的确想约见秀景,但两人穿了颜色类似的普通着物,加上又是傍晚,女佣弄错了。御首山家并不满意这个答复,着令继续调查。

幸好这事及时被封锁了,除了当事几家,其余家族还不知道。

御首山家一样晚起了。秀景美美地睡了一大觉,直到中午。要不是被啾啾啾短讯息吵醒,她大概能一直睡下去。美人倦梳头,先是捧着手机,对着爱人的晨间问候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又对着下一条陷入沉思。赤司说龟抟家主和夫人昨晚也闹了一场。

“乌龟家内讧吗?”心想着,不由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身上倦怠啊~”,突然她意识到今天必须得搞到那个东西,昨晚他们什么保护措施也没做……她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僵在那里,心里一阵惊慌:不管哪个universeauthority,赶快保佑自己,千万别中招。

又一条赤司的消息进来。两人想到一起去了,他说已经安排人今天来送药,让里美秘书交接,并且保证经手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回了哭脸、ok手势和心,然后起床梳洗。

阿源又不知道去哪里晃了。昨晚他到祖母的娘家那边去玩,顺便打探到龟抟家住和夫人的一些谣言。听了秀景的遭遇,又惊又气,把一张妖孽的脸搞得面目狰狞。秀景又只好开始安慰他,让他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大火气。哄来哄去,才让这小男人的脸色平静下来,联想到啾啾啾昨晚看完录像那一脸的死气,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自个儿平复的。这些个雄性,照着女人的演技可差远了!

所以秀景相当佩服,加津子和个没事人儿一样出现在下午茶茶会上。

由于是西洋茶会,大家都换了现代洋装。玉观音夫人和女儿都是香奈儿套装,配着完美的珍珠首饰,既精致又干净。

亲王王妃也老老实实坐在位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谦恭温驯。只是到底不如观音大士功力深厚,被秀景的眼风扫过时候,笑眯眯的狐狸眼和圆白的面庞,起了点惊慌和羞愧。

秀景和加津子都是把其他人略略打量一下,接着把目光投回到对方身上。加津子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任何昨晚大闹过的痕迹,连黑眼圈都看不出来,看起来还精神抖擞,十分自然。四十多岁的贵妇人,保养有方,眉目间带着蠢物难以察觉的成熟风韵……怪不得要豢养只小狼狗,龟抟家主那等商人,怎么可能完全读懂这个无尽风流的女人。

至于加津子眼中的秀景,实在是无法不让人欣赏,单看脸就是无敌的,身段更是凹凸有致,从头到脚美如画。她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披了条驼色的克什米尔羊绒披肩,戴了套简洁的白金首饰,一头秀发披肩而下,看起来容光焕发。

秀景让里美秘书帮她好好化了妆。这身行头,披肩是外婆的,白金首饰套装是祖母的,白色低领无袖连衣裙是妈妈的,反正她都是捡三位长辈的古着,既高级又省事;她本来就生了一头好头发,洗干净吹几个卷就可以了。麻烦的是化妆,今早起来揽镜自怜,眼角的春意怎么也按耐不住,只好让心灵手巧的里美来帮忙,用绿色调狠狠地盖住了粉红心情。

加津子何尝不是佩服秀景的定力。昨晚亲王那里闹了个大乌龙,这位小姑奶奶居然没有当场就炸了,反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摄像机带跑了。眼线怀疑她去了赤司家的方向,虽然龟抟家主觉得这两家现阶段不太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派了个细作去调查,结果有去无回。

就因为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丫头,亲王和芹理的事儿败露了,赤司征臣一早就把芹理送出了别馆。虽说芹理只是赤司家族的表亲,但是赤司家族道德上的洁癖,绝对无法忍受羽毛上的污渍,这个家族也得罪了。

昨天晚上,自己正对着女儿们谆谆教诲,帮助她们分析情势,引导她们构建对策。忽然,丈夫就醉醺醺地闯入了和室。加津子发现龟抟家主来者不善,并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暴露太多夫妻之间的矛盾,让女儿们快速离开了。贵代美和寿枝一走,她的脸色就变了,露出了外人难以想象的狠绝之色。

龟抟家主想必又是和那些奉承他的家族去喝酒了。加津子想到这里,就克制不住打心底里涌出的鄙视。因为父亲酗酒的缘故,她对贪恋杯中之物的男人都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些讨好的家族根本不值得丈夫重视,都是些趋利避害的投机分子,现在看龟抟家风头正健就凑了过来。龟抟家主真正应该去下大力气拉拢的是海老藏、古冢还有其他有实力有人才的家族。看看御首山和赤司,今天晚上留下长谈的,全都是能征善战的部下,哪有他这样刚打了个前锋交汇战,就醉卧沙场的?完全鼠目寸光。

她越想越气恼,冷着脸去煎茶炉那里,动手给自己斟了一碗。龟抟家主看到了,拍着榻榻米叫道:“你家男人在这里,还不快点奉茶!”那粗鲁丑陋的嘴脸,让她一阵恶心。她索性把茶碗一放,偏过头去舒缓着心里的憋闷。

男人见她不吭气,歪歪斜斜走了过来,扯起她的手就往茶炉上放。

“喔唷!”滚烫的茶炉烫得加津子一声惊叫,紧忙把手抽回来,厌恶地盯着男人,“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吧!”龟抟家主冷笑着,“你知道自己干的好事都被人发现了吗?!”

“什么?”加津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给拉的好皮条,今晚把谁给拉去了亲王宫,你知道吗?”

加津子忽然心里一紧,难道?!

“让吉祥天去侍奉牧神潘,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御首山家族开战吗?”男人呵呵冷笑着,“还数落今天我不该当面和御首山俊敏较劲,你自己倒是下手很快!你是嫉妒天女比你更年轻貌美吧!”

加津子猛地站了起来,糟了,莫非御首山秀景遇到了亲王?!今晚亲王妃招待御首山秀景她是知道的,芹理去找亲王鬼混她也是知道的,难道这两拨人马走岔了?!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一身冷汗就渗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亲王的摄像机不见了!”龟抟家主毫不客气地继续说着,好像就要看她出丑的样子,“不见了哟!你猜它会在哪里呢?!”

加津子一句也听不下去,她提着和服的下摆就要出门去。

龟抟家主抓住她的衣襟,向旁边用力一甩,把她摔倒在拉门前。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充满了怨恨,她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

男人在她眼前蹲下身子,用手拍着她的脸,调笑道:“胡闹?我已经派了甲号去追那个丫头了。你知道她去了哪个方向吗?赤司家哦~你这位神妙观音现在有何高见呢?”

眼前的美妇半伏在榻榻米上,鬓发散落几缕在白皙端庄的脸庞上,配着凌乱的领口,添加了一□□惑,那秀丽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成了菱形,居然有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凌厉的艳丽,这样看起来,倒很有几分御首山秀景那丫头的泼辣样子。

龟抟家主忽然蠢蠢欲动,一把揪住加津子的前襟,埋首在她的脸上和胸前乱啃了起来。他原本对着这个美丽高傲的老婆,三分爱六分敬,还有一分忌恨。他知道她瞧不起他们龟抟家所有人,她每次在房事上都应付自己,自从生了二女儿以后,再也没让自己碰过她。他只好养了几个外室排忧解闷。眼下酒精壮人胆,加上白天见了御首山秀景那个美貌得不像人类的小妮子,实在有点把持不住,不借此机会收拾一下老婆,她还真以为自己这个家主白叫了?!

加津子又羞又气,拼命挣扎,骂道:“下流胚,别碰我!”

男人把她压在地上,嘿嘿乐了:“我是下流坯?那金殿里的那帮子是什么?兄弟两个互相偷老婆,生的那个小崽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你还上赶着给白送自己亲戚的女儿,你要不要脸?!”他边说边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还有,你养的那个花店小白脸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嫌弃我下流,你自己就有多正经了?!来来,让我看看你正经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阵剧烈而无用的挣扎,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流着,终于放弃了抵抗,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寿枝在父亲开始动手折磨母亲的时候,就拉着姐姐一溜烟地跑了。她俩本来是要听墙根,结果不仅知道了骇人听闻的,还有不堪入耳的。俩人面红耳赤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姐妹两个,一个盯着桌面,一个望着窗外,呆坐了许久……

这一晚,龟抟家族的寝院内,所有人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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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景并不清楚昨晚龟抟家主和加津子闹了些什么,可是看贵代美和寿枝那周身的疲态,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儿。观音娘娘干的勾当,小姐们很可能并不清楚,毕竟她们是贵族儿媳模板,还是要适当保持纯洁性的,而纯洁是易耗品,要想保鲜,只有尽可能不被污染。

今天的正式茶聚没有橄榄嚼,她就拈了好几片柠檬放进红茶里,又加了一大堆奶油进去,就着茶,干进去一个熏鲑鱼小黄瓜三明治,四块蘸满奶油的松饼,几块哈密瓜。完了又是一杯狂堆奶油的大吉岭。这豪迈的茶品看得几位夫人小姐心惊肉跳。

源之助却毫不意外,阿姐的胃口本来就好,不发胖是因为超大运动量消耗了摄入的能量。外人还没见过阿姐养伤期间那个吃法,才叫恐怖。现在她胃口大开,只能说明,母老虎睡饱了,要开始打食了。

今天源之助穿了白色休闲西装,和秀景相呼应。美人素缟,分外养眼。他不仅在女眷圈子里如鱼得水,在家主圈子里意外也获得了好评。他是个非常机灵的孩子,但是绝对不抖机灵,而是很有技巧地回应着长辈们的关于家族、个人等等各种刁钻的问题,至于同龄人圈子,他在学校社团活动的经验足以帮助他应付了。

然而源之助的好人缘,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老好人。随着威胁的解除,地位的变化和年龄的增长,他正在迅速褪去孩子气的一面,形成自己的固定人格:既有天生的应对不同人群的本事,又有家族遗传的切中时机下手的狠辣。源之助和秀景有一点很像,就是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经常微笑。不过,相比较秀景那种富有侵略性的微笑,他的微笑更像是诱惑,好像在说:好啊,多说些来听听吧。

此刻,白色公子源之助正带着微笑,专注地听日日翔家的一位少爷发表感言,关于要求推动食品安全监管的改革,在中小学午餐中推广更多的所谓有机食物,特别是蔬菜。这位少爷侃侃而谈,口才也确实了得。源之助盯着他那家族标志:后缩下巴,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人的意图。日日翔拥有一家很大的农业种植基地,要争这个改革不意外,不过嘛……他把眼光转向一旁的赤司征十郎,后者照旧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看不出来任何其他情绪。文部省负责的中小学午餐供应,可是块超大肥肉。谁都知道搞有机蔬菜,就要减少农药使用。一旦学校开始变更采购,像公务部门、医疗机构、武装机构等的公家食堂,恐怕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赤司家族持有全国最大的农药生产商康多的四成的股份,是第一大股东。他们怎么可能坐视农药卖不出去呢!

可是赤司征十郎相当沉得住气,他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就见日日翔少爷让管家拿来一叠材料,分发给大家。源之助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推动有机蔬菜进学校的请愿书。搞什么,这是?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三板斧:现有问题、改革必要性和具体措施。最有意思的是实施意见,建议开展第三方检测,对竞标的有机蔬菜残余农药含量进行鉴定,此第三方机构一定要独立权威。他看完就把这份请愿书叠起来,塞进了西服内袋。第三方独立机构?他琢磨着诚凛的午餐,营养又美味,每天还有不同special供应,谁还会想到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赤司的目光停留在最后的第三方机构字样上。日日翔明目张胆地把这个送到自己眼前来,不是示威又是什么?所谓第三方独立权威机构,指的大概就是日日翔另一个姻亲,龟抟家族的表亲,汤本家主持的汤氏生化检测实验中心,这是位于关西,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市场化检测服务商,号称结合网络服务和数据化分析于一体,完全可以实现匿名送检以及即时查询。

为什么呢,在这时候发出这个信号?龟抟家,针对的不仅是御首山,而是御曹司最大的两家吗?

他随手把请愿书放在一旁。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不发话了。

“有机蔬菜自然是好的,但第三方独立机构没有必要。厚生劳动省完全可以主持相关检测。”

日日翔摇着头,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那帮官老爷,早就被利益集团绑架了,哪里有公平性可言?”

源之助并不了解汤氏检测中心的事儿,但是他看到赤司下了场,就明白了这事儿绝对不简单。今日吹得什么风,这些人开始抱团怼赤司了?怪不得昨晚爷爷吩咐留意针对赤司势力的攻击,连御首山都怀疑龟抟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日日翔这话一出,倒有好几个人附和起来,对政府的种种问题开始数落。赤司完全不理会这帮人的针砭时弊,喝完茶,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抬起眼盯着日日翔道:“如果抱怨政府没有公信力,那干脆回到战国时代好了。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与其在这里指手画脚,不如搞好地方选举,别总抬些庸才上位。”

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赤司指的是现下进行的地方长官竞选。龟抟家推出的东京都知事候选人,原来是学而优则仕的一位,结果被揭发出担任学术机构行政职务期间涉嫌学术造假甚至不伦恋情,搞得灰头土脸,支持率大跌。

几个人听了都有点不服气,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还击。

这时,源之助笑嘻嘻地插了一句:“好像这次秋祭宫宴用的就是日日翔你们家供应的有机蔬菜啊,这么说来,要感谢你们了,种出这么好的菜。”

日日翔对这位小少爷的忽然搭腔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警惕地应付着:“嗯,啊,我们家的品质一向优胜。”

“是啊,菜农发家也不容易呢。”源之助露出招牌式的妖孽微笑,“泥巴还粘在裤腿上来不及擦洗呢,就替主子端菜上桌了,哪里顾得上讲究卫生呀。”

众人开始对这没头没脑的话理解无能,然后下一刻,在场的人精全都琢磨过来话外音。有人忍不住窃笑。

赤司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这个源之助,得了御首山家族恣意张狂的真传,骂起人来不见脏字,却是刀刀见骨。一石三鸟,既揭露了日日翔家族的农夫出身,又讽刺了他们替龟抟卖命的奴才嘴脸,最后不忘调侃了日日翔自己提出的安全健康问题。妙,妙极了。

日日翔张口结舌,一时竟想不出应对的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御首山源之助会跳出帮赤司征十郎捅他一刀。御首山和赤司不是势不两立的死敌吗?!

赤司扫了日日翔一眼,转身去和其他人谈话,心里却不住地盘算,是时候和秀景谈在国内开始大数据服务的时刻了,汤氏的触角让他警觉,日日翔和龟抟的联合作战更让他警醒。如果龟抟真的是打一个空前所有的包围战,他们倒是小瞧了乌龟家族的野心。那么,只有和御首山联手来破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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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景端着茶杯,站在未婚小姐群里,笑得很开心。

她更喜欢和女孩待在一起,从小到大,周围的男性总是远多于女性,让她感到相当枯燥。只要没人招惹她,她总是能够很好地融入女生圈子,就像当年她在波特中学那样。她多变的性格也在某种程度上一种助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女眷圈子对她的临界点也大概清楚了,大部分人发现,只要能小心翼翼地避开雷区,御首山秀景是个相当棒的社交人物——她是很会发现,并且不吝赞美别人特点的。

比如近藤坴彩今天心情就相当不错。尽管昨天被芙蓉子弄得有点下不来台,但是秀景毕竟是那个漂亮男孩的姐姐,而且刚刚夸了她在营养食品方面的鉴赏力,让她相当受用。秀景还建议找个时间,组织小型沙龙,让她具体介绍一下营养学知识。

有位小姐大着胆子提议,可以借机到御首山家的马场举行。

她们都看着秀景的脸色,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不仅如此,她还建议在1月份举办,因为那个时候,正德从哈萨克斯坦购买的一匹汗血宝马也会亮相马场,号称无价之宝。结果自然一片欣喜。

贵代美和寿枝听了,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马场社交是御首山的王牌,也是上位圈档次最高的社交活动之一。龟抟家原本也想分一杯羹,没想到地也选好了,人员也到位了,马匹购买出了问题。原本谈好的国外饲养场忽然翻了脸,宁肯赔毁约费也不供给马匹。连续两个饲养场都是如此,龟抟就明白了,怕是御首山插了一杠子。

御首山家族不但拥有亚洲地区最大的私人马场,而且是国际赛马比赛优胜的常客。他们和国际上其他老牌饲养场有近百年的交情,基本属于买方垄断状态,想要破坏龟抟家的合同轻而易举。龟抟家自然不服气,辗转重重之后,在中亚牧民那里买到了原生马匹,准备花大价钱请马师慢慢驯养。

然后就是6月份著名的“砸龟事件”。在两天时间内,龟抟家的地产股在高位攀升的势头下忽然狂泄137%,接着赤司家族的基金会杀入,抄了了谷底的大盘。这一系列组合杀让当年的龟抟损失惨重,年度报表惨不忍睹,集团内部地震加大换血,连海外地产开发项目都暂缓了半年。

大家都说,龟抟把御首山和赤司得罪了。但是在这两家看来,这些事儿也没那么简单。表面上,确实龟抟没什么章法,但是把他们这几年一系列的动作,特别是秋祭以来的把戏串联起来看,还是颇有用意的。先从周边开始蚕食两家的固有地盘,多点开花,以小博大,蚂蚁军团轮番啃咬,早晚蛀穿庞然大物的地基。白虎和朱雀从来不畏惧和玄武正面交锋,但是小苍蝇嗡嗡嗡的打法,相当有成效,也相当惹人烦。

对付苍蝇的办法,一个是消灭它们产卵孵蛆的臭水沟,这个是赤司家族擅长干的,反正他们有洁癖;另一个就是用诱饵把它们吸引过来然后集体消灭,这个就是阴险邪恶的御首山家族的最爱了。

所以秀景开始询问大家都想参与什么集体活动。她自己先说了,喜欢领导力、科技和运动。接着,陆续有人提了文学鉴赏、课程制定、甚至时尚展示等。然后有人感慨缺少一个平台,毕竟不能总是去马场或者私人会所。秀景不失时机地建议先做一个线上活动推广平台,集中和分享资源。当场就有不少人表达了兴趣。

未婚圈子和夫人圈子的兴趣重叠并不多。加津子搞得传统社交,适合奶奶妈妈们穿着得体,慢条斯理地鉴赏评论。但是年轻姑娘们甚至媳妇们更想要穿得时尚甚至随意,积极地参与体验活动。她们是网络世代人,更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现在秀景提出的建议,恰好吻合了她们的需求,所以大家响应得非常积极。再加上秀景本身的形象就相当具有榜样力量,有心结交她的也大有人在。

一个下午茶会,本来该像以往一样,成为夫人们遴选儿媳或者展销女儿的交流会。结果被秀景带跑偏了,成了年轻姑娘们找乐子的策划会。留下夫人们略显冷清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欢声笑语。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年纪最大的一位夫人看了一会儿,说道,“年轻的时候就该充满活力啊!”

其他夫人们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加津子觉得喝到嘴里的茶的都没什么味道了。她昨晚和女儿们谈到,要她们注意多结交同龄人,形成对抗秀景的同盟,然而被那粗鲁的男人打断了;即使没有打断,她们也确实没想到要使用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来吸引社交圈。她们和秀景想得目标大略一致,那就是尽可能把人拢在自己周围,可是秀景的做法显然更加高明有效。

她禁不住抬眼朝姑娘们那边看去,看见女儿们像以往一样端庄大方地甜笑着,可是那笑容忽然失去了以往的魅力,变得陪衬一般无趣。以前人们都说,龟抟家的夫人外交如何如何好,那只怕是因为御首山和赤司没有女主人的缘故,但凡这两家出来一位,都会让其他家族黯然失色。赤司家的岩濑子,诗织;御首山家的kristine,还有眼前这位秀景。

茶聚请了著名的钢琴艺术家和小提琴演奏家来助兴。原本亲王也是音乐爱好者,准备要演奏一曲,结果昨晚偶感风寒,推辞了今天一切活动。御曹司三大家族当然知道实情,龟抟家还庆幸这位躲起来了,不然外面的母老虎早等着打爆他的头。视频记录丢了,龟抟家也落了亲王的埋怨,这就是出力不讨好,给他找了人满足怪癖,反而整出一堆不是来。要不是看到未来那隐约可见的灿烂世界,龟抟家怎么会忍受无能的宫家的差遣呢?!那极具诱惑力的承诺,出自太子和亲王两人,白纸黑字,录音视频,无可辩驳,虽说宫家本人没有出面,可是已经代表了整个金殿的态度,龟抟将是新的救主功臣,掀翻御首山,压下赤司,独霸上位圈。

龟抟能做到吗?自己能做到吗?女儿们能做到吗?加津子盯着醇厚的红茶,茶面上倒映出橙黄的秋叶,湛蓝的高空,还有她自己的双眼。那不惜一切出人头地的渴望,世界在我手中的持有感,凭什么只有御首山和赤司这两家可以独享?!有片茶叶藏在茶水中,她细细地咀嚼着。要比谁更能吃苦,谁更狠吗?顺宁皇后能做到,我就做不到吗?!

秀景从眼角瞥见加津子对着茶杯若有所思,整个人的轮廓却是蓄势待发,料想她是发了狠要拼死斗到底。拔河的绳索已经绷了起来,用力,大概会是不约而同发作的吧。

不能再吃喝下去了,茶点吃得太多,影响正餐战斗力啊。她强迫自己放下茶杯,收着小腹,维持着妈妈裙子的完美剪裁曲线。说什么也要把龟抟家两位大小姐拉进来,刚才已经邀请她们分享社交礼仪示范了,一刻也不能放松,一定要把她们牢牢拴在这里。

至于加津子本人,既然她打啾啾啾的主意,那么她自己也要当心了,是时候让黄濑去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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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聚和晚会之间的过渡时间,征臣接到三上管家的禀报:龟抟家主夫妇前来拜访,名为致歉。

征臣命三上把夫妇二人请到和室,让征十郎也来作陪。

龟抟夫妇态度倒是很坦然。首先向征臣为了芹理的事情请罪,然后奉上赔罪的诚意:东京都地方选战对执政党的全力支持,在中小学校园午餐供应上与康多农药合作,以及帮助赤司制药在武装力量医药装备的竞标。

第一条等于放弃龟抟自己的政党代理人,第二条等于放弃龟抟自己的产业代理人,第三条等于帮助赤司和御首山争夺御首山的传统地盘。赤司制药是国内最大的制药商之一,却始终无法进入武装力量的市场。因为御首山家对武装力量装备的垄断,导致后者长期以高于国内市场价的价格采购国际制药巨头的产品。

这是一份非常有诚意,也颇具分量的重礼。条条切中赤司家的喜好。征十郎明白,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拒绝。

龟抟家主毕恭毕敬道:“贵家族的品格我们一直都崇敬有加,赤司一向以公正谨慎闻名,在这些问题上,我们愿意做出让步,让更有贤能的贵家族来主持大局。”

夫妇二人同时向征臣行了贵礼,表示心悦诚服。

征臣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表示更多的亲近。他收下了赔礼,又和夫妇二人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加津子特意提到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多向征十郎请教,学习做人做事之道。

“指教多有惭愧。”征臣只这样回答。

征十郎也向夫妇二人鞠了一躬,没说什么。

送走他们之后,征臣和征十郎回到和室,利用更衣前的最后时间,把茶饮完。宫家喜好大吉岭,赤司家却偏爱锡兰红茶,是以下午的茶聚,父子二人只象征性地喝了一杯。

“说说你的看法吧。”征臣知道儿子想必有一番考量。

“是,父亲。”征十郎放下了茶杯,“龟抟家来赔礼,既是理亏,亦是试探。”

征臣略点一下头。

“昨晚亲王的事情,应该出乎他们的意料,同时得罪了我们和御首山两家。这应该是龟抟,或者说所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就是导致我们两家联手,无论针对谁。”

“今日他们送来的赔礼,确实大手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以说诚意十足。可是,隐藏在其后的问题有三:其一,这只是针对具体事务,并不说明龟抟家族在其他事情上也会让步;其二,这只是目前形势所迫,并不代表他们真心臣服;其三,他们现在想要求和,避免双线作战。”

征十郎说完,又给父亲斟了一碗茶。

“不错。”征臣沉声道,“御首山的性格,最是狂妄骄傲,绝不会同龟抟和解的,更何况他们惹了风头最健的御首山秀景。两权相较取其轻,他们肯定要来找我们赤司。”

“加津子夫人大概是想做东洋的荀彧,驱使二虎相争。”征十郎看着父亲道,“我不认为她会善良到只是求我们不要为难他们而已。所以这一点,我一直存有很大的疑问,父亲。”

征臣也看着儿子。

“她到底想要什么?自然,如果我们和御首山火并,龟抟家会渔翁得利。但是他们有什么倚仗,或者哪里来的自信,就一定能得手呢?除非……玄武青龙结盟。”征十郎的声音冰冷起来。

征臣的眼里射出冷峻的光芒。他之前的预感和儿子不谋而合。这种可能性虽然很低,但是按目前的走势来看,未尝不是龟抟的真实图谋。自从维新后,赤司和御首山轮流把持对宫家的控制已经百余年。虽然概率极小,宫家或许想要摆脱这两家操控,转寻新的肱股之臣。宫家尽管已经失去了封建时代的实权,但是仍旧是国家的象征,在某种意义上,宫家是最名正言顺的指令者。倘若宫家有心,在舆论层面上,还是占据优势的。毕竟,朱雀和白虎行得是“挟天子令诸侯”,作风霸道,被挟持者和被命令者积怨已久。

“说实话,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我们面对的是一场硬仗。”征十郎见父亲喝完茶,便将茶具稍事归拢了一下,方便三上秘书随后收拾。“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尽管我们两家根基深厚,但是宫家的名望,以及龟抟派系的数量,结合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龟抟这几年在地方选举下了功夫,也是我们大意了,让他们拿下不少席位。现在东京都知事虽然保住了,但是,最快明年,国会议员选举就是硬仗了。龟抟用金钱和诱饵开道,难免有的人见利忘义。”征臣若有所思。

征十郎琢磨着龟抟的诱饵,和御首山的不同。同样是钓鱼,龟抟就显得猥琐急切,御首山则表面霸道实则耐心。由此又想到了加津子和她的两个女儿,沉吟了一下,还是同父亲开口道:“今天多谢父亲您替我挡差了。”

“嗯?”征臣略微有点意外,今天的这个谢谢,听起来不像是儿子客气,倒有几分真心。

“关于加津子夫人提出的要我关照她的儿女之事。”赤司冷静道,“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照拂一下也未尝不可。但现如今,我实在是没这个心情。芹理表姐和秀景的事情已经让人相当厌烦了,再加上她们母女对我还有别的企图,这么明显的利用,也太小看我们赤司家族的自尊心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首先,这巴掌打得就太令人火大了,再者,给出的甜枣又不是最好的,凭什么就以为朱雀找不到好伴侣,非得寻个乌龟?

征臣打量了一下儿子的神情,淡然道:“这件事情我有数,你且在面上暂时不要闹翻。”

的确,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征十郎没遇到秀景,秀景和芹理没卷入风波,加津子的两个女儿确实是值得考虑的联姻对象。可是,秀景这丫头,一个天外飞仙就把上位圈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社交圈里任何谈话要是不提起她,都不算圈内人。

征臣一直担心,正德的女儿和爹一样,桃花运太多,性子桀骜,难以掌控。正德打小就是个不出风头誓不罢休,风头还要最大的那种人。如今看来,秀景和正德还有些不同,她的外在条件确实招蜂引蝶,不过最近这几次社交场合观察下来,这丫头身上倒有几分诗织的端庄自持,尽管表现方式不太一样。

贵代美和寿枝在地球上或许是无敌的,可惜遇到了黑洞少女,直接把征十郎吸走了。天人何等逍遥,地球却对此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