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王府的规矩六

不知周妈同意带我进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以后会遭遇什么？邓黎那句话恐怕也是料到了这些，所以才问她要不要去他那里，可她却拒绝了。是不想拖累他？还是为了照应我？又或者两者都是？她原本一人，若是谨言慎行，必然也不会轻易被人寻了错处；即便有错，王爷念在她是自己乳母的份上，定然也不会太过苛责。

可如今，却多了我这么个累赘。

我此前只想进王府便好，却未曾替他人考虑过，实在自私。

我到这一刻，似乎才真正明白，周妈所说的，王府内不比外面这句话。

我有些内疚又有些惴惴不安。

周妈却似乎完全不以为意，跪在我身侧，神色平淡，甚至连兰芳特意跑过来冷嘲热讽，面色也不改分毫。

我受她的影响，心神反倒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既然已经进来了，再瞻前顾后又有什么用啊？既然害怕拖累别人，那就尽量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再加上，若我真能成功地嫁给王爷，那以后谁还敢欺负我，敢欺负周妈？

想到这，我心情不觉又好了起来，虽然前途漫漫，可终归，这是我必须达成的事情。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只跪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两个膝盖就已经像是针扎一般，疼得厉害。再加上，周围又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学着周妈身板挺得笔直，本就未完全复原的身体有些不敢重负，酸涩不已。我下意识想要动一动，刚挪了一下膝盖，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语调响起：“怎么着？这么一会就跪不了了？你就这么点能耐？”

这个兰芳还真是烦人得很！我动不动关你屁事！刚才不是还说不多管闲事了么，这么一会就忘得一干二净？“兰芳姐姐，你似乎闲得很呐，要不等铃儿姐姐回来，我替你跟她说说，多给你一些活来做？”

“你……”她的活是切菜，听我这么一说，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我，直把案板剁得咚咚响。

我没有跟她斗嘴的心思，但为了不让她看自己的笑话，只好挺直腰板继续跪着。活了近二十年，我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一分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且看不到尽头。这折磨简直不是人受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只能没话找话，跟周妈聊天。

兰芳本来觉得我聒噪，找了两句茬，被周妈一句府里并未规定跪的时候不准说话给噎了回去，只好闭嘴继续切她的菜。

我于是就愈加卖劲地絮絮叨叨，东拉西扯，最后给她讲起了西游记里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里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一开始只是周妈配合地听着，后来连周围干活的下人们都支起耳朵听得兴致高昂，不停地打断我问我孙悟空为什么会七十二变，白龙马是什么马，唐僧为什么会有三个徒弟，这三个徒弟为什么都不是人。

我索性便从头讲起，讲孙悟空如何出世，如何大闹天宫，刚刚讲到孙悟空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就发觉面前多了一双鞋，而这双鞋绣工精致，明显不是属于下人的。

我一抬眼，便跟仁王殿下那双丹凤眼撞了个正着，心跳不由漏跳了两拍。

——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对王爷动了心，而是紧张，是属于见到仇人的那种不由自主的紧张。他杀了我那么多次，我十分担心刚才自己的举动又惹来他怀疑，然后他一个激动，又杀了我。我特么的简直都快得后遗症了。

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对面无表情的他干笑了两声：“王、王爷您来啦，我这、这在讲故事呢。”

王爷没理我，视线越过我直接停在了周妈身上，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他未曾说什么，做什么，非影已经自觉地上前去扶周妈。

周妈淡淡地推开了他的胳膊，略带无奈地抱怨了一句：“我跪上一两个时辰没什么大碍，我都说了这错是我自己甘愿受的，铃儿这丫头怎么还是把您给叫来了？王爷您公务繁忙，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些……”

“即便我公务再繁忙，你的事情我都无法坐视不理。我早说过，这府内除了我，无人有权责罚于你，即便你甘愿领罚，也需得经过我的同意。”王爷面色淡漠地从周围其他人身上扫过，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扫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我脸上，缓缓道，“你就是为了这个丫头？”

周妈低低叹息：“小水她无依无靠来投奔我，没想到却给府里添了乱……我带她进府，自然有教导之责。她既然犯了错，我就该陪她一起受罚，免得他人说王爷您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又如何？你是我乳母，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若连你都护不了，我做这王爷又有何用？”王爷说这话时，目光中带着睥睨天下的霸道和强势，让我的小心肝忍不住颤了颤。娘诶，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这王爷虽然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疑心病又很重，可他对看重的人真的是极好的。他地位尊贵，却能不顾世俗眼光，抛开偏见，对一个身份低微的乳母如此相待，可见他极为重情。

王爷说完那番话后，便倾身向前，亲自去扶周妈：“你若还是坚持受罚，岂非让本王言而无信？”

周妈怎会让他担上言而无信的名声，只好起身：“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老奴不过一个下人罢了。”

“本王从未将你当作下人看待，周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对本王做的，即便是本王生身母亲，亦无法相比。本王早将你当作自己的母亲看待，却碍于皇家颜面，无法叫你一声娘亲。可即便如此，你对本王来说，依然是不同于其他人的。”他虽然语气平铺直叙，可我却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些许对亲生母亲的不满之意。

皇家亲情，向来淡漠，想来他从亲生母亲那里得到的，恐怕真的不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周妈将他视为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照顾，他这样待周妈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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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