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不仅将圣水直接吞了下去，甚至还嘿嘿笑道：“好喝，好喝，真好喝，再给我多来几瓶。”

如果说之前小晴的一些行为让顾上师感到恶心，感到愤怒的话，那小晴这个吞咽圣水的行为则直接是让顾上师感到震撼和吃惊了，同时，也让顾上师刚刚积累起来的信心和决心再次土崩瓦解。

驱魔的时候，信仰就是武器，信心就是一切，如果信仰丢失，信心全无，那么驱魔便也不复存在。

驱魔人和恶魔之间的对抗，实则是信念的对抗。

恶魔需要做的，就是击溃驱魔人的信念，而驱魔人日复一日练习的，就是在面对着各种各样困境和突发状况袭来的时候，能够保证自己的内心始终坚定，能够保证自己的信念始终纯粹，能够保证自己的信心始终坚如磐石。

但是现在，有着丰富经验，国外留学归来，并且去过驱魔圣地梵蒂冈参观过的顾上师，却在小晴接二连三的挑衅、嘲讽、无视当中逐渐丢失了信心，丢失信心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人不是动物，也不是机器人，在面临意外状况时，情绪难免起伏，信心难免受挫。但是，在信心之上，还有一个东西在支撑着，那就是信仰，信仰一旦崩塌，所有的东西，便全都成了空中楼阁。

小晴先是吞掉了顾上师的银色十字架，并混着她的唾沫吐在了顾上师的身上，然后小晴又喝掉了顾上师的圣水，并且还说很好喝，要多喝一点。

如果说吞掉十字架让顾上师的信仰出现动摇的话，那么，喝掉圣水则就是推倒顾上师信仰的终极一击。

顾上师看着小晴，神情惊愕，目光空洞，他原本还想要再试一次，现在也已经没有必要了，他踉跄后退，手中的圣经也掉在了地上，十字架也掉在了地上，装着圣水的瓷瓶子也掉在了地上。

驱魔人的三件驱魔道具，全都掉在了地上，也就证明了此时此刻的驱魔人顾上师已经彻底被小晴的言行举止击垮了。

但是，顾上师毕竟不是没有经验的年轻驱魔人，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说到底，顾上师也没驱过几次魔，但是，他见识过，也听过，更参与过，虽然信仰在这一瞬间崩溃，但他的学识毕竟还是在，经验和阅历毕竟也在，他迅速地在内心中试图说服自己，试图让自己迈过这个坎，他知道，只有自己先迈过这个坎，才能战胜恶魔，这个恶魔不仅是外部的，同时也是他自己心中的。

不过，他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去处理小晴的事情了，小晴身上的这只恶魔的邪恶和歹毒程度，以及干扰驱魔人驱魔过程的能力都都远远超过了顾上师的能力之外。

顾上师心理很清楚，他应付不了了。

他想到了他的师父，他那个已经将近七十岁的师父，他想让要师父来帮他，可是师父七十岁的年纪，好能够承受得了这种高强度高风险的驱魔吗？万一师父在驱魔的过程中，突发意外怎么办？

但是不管怎样，顾上师都需要找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也不止他一个徒弟，他们可以多几个人来一起驱魔，如果实在不行，他们会报备给上头，到时候，自然有更加专业的人前来，甚至是国外的人也说不定。

顾上师的脑中一阵思绪纷飞，同时仓惶后退，身后的小学徒扶住了几乎跌倒的顾上师。

小学徒有些吃惊地道：“师傅……你没事吧？”

顾上师扭过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小学徒一眼，然后甩开了小学徒的手臂，他晃动黑色长袍，似乎是要震掉身上的灰尘一样，晃动了数下之后，顾上师用一种略微有些颤抖的语气，低声说：“走。”

小学徒有些没有理解，问道：“走？往前还是往后？”

顾上师盯了小学徒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带着恐惧的怒意：“回家。”

说罢，顾上师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走去，连看都没敢再看柱子上的小晴一眼。

此时，小晴在顾上师的身后叫嚣着：“怎么了，假大师？这就走了？我还没玩够呢。你还有什么把戏，全都拿出来啊。”

顾上师没有理会她，径直朝楼梯口走去，他的脸面朝前方，所以站在楼梯口的众人清清楚楚看到了顾上师在听到小晴这句话之后，嘴角猛地抖动了一下，原本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彩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颓然。

顾上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径直来到了楼梯口。

楼梯口右边，高铭目瞪口呆，牛杰满脸尴尬，两人俱都是瞪大了眼睛望着走来的顾上师，似乎是在寻求个说法。

楼梯口左边，宋奕菲脸上的表情难掩失望，但她的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的幸灾乐祸，当然了，幸灾乐祸并不是因为驱魔人治不了小晴体内的那个东西，而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挫一挫高铭的锐气了。

苏良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吃惊，但不过他没有高铭和牛杰反应那么大，也没有宋奕菲那种复杂的情感，他关注的其实并不是驱魔本身，而是小晴在整个过程当中的言行举止。

在刚才驱魔的一整个过程中，苏良已经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但他现在也没法将他掌握的这些线索全部串联起来，他需要一根针，一根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针。至于这根针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和小晴接触的时间变长，这根针迟早会暴露的。

苏良需要的是耐心，他在耐心等待着机会，此时的他就像是一条捕猎的猎豹一样，静静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着给予猎物的致命一击。

捉鬼，有勇无谋会死的很惨。有谋无勇最终会被自己吓死，也会被鬼给拖死。捉鬼，需要有勇有谋，并且还需要不急不躁耐心等待。

在经过了前面两次的实战捉鬼之后，现在的苏良已经自信从容了许多。他相信，只要是鬼，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这时候，顾上师走到了楼梯口附近。

高铭率先问道：“顾上师……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顾上师看了一眼高铭，说道：“上去说吧。”

高铭望向身侧的牛杰，牛杰轻吁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朝上指了指。

随后，顾上师在前，高铭牛杰在后，宋奕菲和苏良次之，小学徒暂时留下，收拾道具。

众人相继上楼，只留下了小学徒一个人在地下室中，他先是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道具收了起来，其中包括圣经，脏兮兮的十字架，两瓶空空的圣水瓶子这三样主要道具。小学徒将它们分别擦拭干净之后，依次放进了小盒子里，然后又将小盒子放进了黑色的大箱子里。

在小学徒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小晴始终紧盯着小学徒，双眼一眨也不眨。

小学徒本身年纪比较小，跟着顾上师也没有多长时间，他虽然见过一些怪异的场景，也见过一些怪异的人，但像小晴这样的，不仅仅是怪异，而且极其恐怖，并且完全不惧怕驱魔师，口吞十字架，喝下圣水，出言辱骂师傅的被附身者，小学徒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小学徒其实也比较害怕，他感觉到了小晴身上传来的一股邪恶的气场，在收拾道具的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敢抬起头来看小晴，他始终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他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可是他却没法办到，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始终被小晴吸引着，他知道小晴在看他，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小晴没有再发出声音了呢，为什么小晴没有发出笑声了呢……

小学徒将地面上的大部分道具收好之后，开始收拾起铺在地上的黑布了。

这时候，他在好奇心的驱使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来，望向了小晴。

一望之下，小学徒就不由地吃了一惊。

他看见小晴正在微笑，而且是在对着他微笑。

他看见小晴的笑容当中，竟然含着一丝的暖意。

小学徒从小晴的这抹笑容中，看到了一种对他的关怀，对他的友好，对他的善意，这抹笑容跟之前小晴面对顾上师时候的那些笑容截然不同。

小晴之前的笑容邪恶阴毒，狰狞恐怖，但现在她的笑容则温暖友好，充满善意。

如果单单是这笑容变化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小晴的眼神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小晴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就跟她的笑容一样，充满了善意。

小学徒很少看到有人对着他这样笑，更别说是女孩子了，虽然小晴现在披头散发，全身看起来脏乱不堪，脸上也是布满了脏兮兮的血点和污渍，但只要她笑起来，这些脏乱的东西都不算是什么了。

小学徒本身就是一个躲在顾上师影子中的人，没有人尊重他，没有人正眼看他，大部分的人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他，除非必要时候，没人愿意主动跟他说话，像小晴这样，不仅正眼看他，甚至还对着他笑意盈盈的，实属罕见。

小学徒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小晴，都忘记了收起四周的黑布。

小晴微笑着望着小学徒，看了一会之后，小晴的下巴轻轻上扬，然后朝着小学徒勾了勾下巴。

小晴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这个动作似乎却比说话还要有效许多。

小学徒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左右没有人，身后也没有人，只有面前的石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也就是小晴。

面对着小晴的召唤，小学徒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去，将小晴面前的那块黑布子缓缓叠了起来，在叠起黑布的瞬间，小学徒似乎听到了一阵有些痛苦的呻吟声，他停止动作，屏息凝神，静听四周。

呻吟声再次传来，小学徒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他望向了小晴，显然，声音是从小晴的身上传来的。

此时的小晴微微闭起了双眼，表情看起来有些异样，不知是生理的疼痛，还是心理的难受，让她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小学徒不由地走了过去，他在距离小晴身前一米远的地方，半蹲下身子，望着面色痛苦的小晴，用一种胆怯的声音，轻声询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