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夜半暗袭
作者:回旋李子      更新:2019-07-22 09:19      字数:4812

“有感染者!有!感!染!者!”

本该是在安稳酣梦中度过的下半夜,庇护所里的所有人都被一个专门拿来喊大家起床的粗嗓门吵醒了。

起先只是受到了惊吓,但随后理解了那串声音的意义,脑中才如晴天霹雳一般作响。

“嗯……?”

芳芬雅仍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一定得叫她起床配合,不然我们谁在这个营地都待不下去。

草草披上点御寒的衣物便冲出了帐篷,借着灯影便能看出道路对面的帐篷后有一个低爬的人形身影快速穿了过去。

而聚集的人群则在靠近隧道出口的地方,那些健康的魔物对接近黑暗的拥挤之处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本来想去回头找老丑,却发现那家伙不知在何时已经跑到了我的前面,他的手中也有个小巧的手电筒,某种意义上比我和芳芬雅细心多了。

我们挥霍着体能跟上了大家的动向,相互倚靠着和一帮陌生的面孔挤在一起,尽量聆听四周的动静。

“大家都站在一起,不要跨出枪支的保护半步!”

又是那几个矮人,拿着庇护所中为数不多的枪支,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寻找着那个身影。

所有魔物都在紧张地张望着,他们看向同伴与其中黑暗缝隙的眼神显得十分慌张。

然而我自己清楚,刚刚那个身影就躲在不远的黑暗中,那个方向是有退路的,至少在更严重的情况发生前,我选择袖手旁观,或者干脆在魔物堆中的温暖里打个盹。

“怎么了哥哥?”

芳芬雅不解的看着四周,她显然没像我观察到那个身影,也没有在最初起床的时候听到夜巡员喊的话。

“没事。”

我轻淡地说着。

“就像夏天在睡觉时发现蚊子一样,只不过这次得多花点精力去对付它了。”

芳芬雅处在被人潮淹没的黑暗之中;再加上身体其他机能作祟,那双眼睛开始隐隐地散发出红光。

几乎所有拥有高强度魔法代谢的魔物种都不可避免地在夜间显出这种特征,她的这幅样子很快就被其他魔物发现了。

他们看着我们近似于人类的外皮,在人群中传达着唾弃的意表。

耳边每过几秒钟就会抹过几句含有攻击性的脏话,我不觉得那有多么令人难受,但是我怕芳芬雅会。

所以我少有地捂上了她的耳朵,看着她望向我,也没有露出不解,希望其他家伙也能了解我们的抗拒。

“它过来了!”

“开枪!”

但是枪声还是抵挡不住的。

那个感染者的关节又些微扭曲,似乎是为了长时间是用四肢移动而采取的变异。

热烈的流弹在墙壁上落下火星,感染者凭借灵巧的身躯躲开了所有射击,等其他枪手的眼睛重新适应黑暗,她便又跳到其他地方。

魔物群就像是被掠食者惊吓的鱼群那样,时而紧凑时而松散,站在中央的我还有芳芬雅被迫用别人的方式呼吸着,感觉很难受。

“嘿,给我一把枪。”

老丑却不知道在何时冲出了人群,他从博尔格的腰间掏出一把土制火器,却不急于射击,只是单纯地盯着那个家伙。

饥饿与尚未消散的良知使它疑惑,感染前身为女性骄傲的身体曲线也被怪异的姿势扭曲到边缘。

下一次集体射击,打穿了她所立足的帐篷的架子,腾跃而起,却在半空中被静候时机的老丑击中。

“啊!”

所有人都听到了尚未完全绽放的惊叫声,血沫混合着其他的气味四处飞散,人群全都为了逃避那点感染的风险躲避那个出了故障的身体。

偏偏就是这时候,我和芳芬雅一起被几双手推了一把,突然来到了人群的外围。

我们向前,他们后退。

这下,类似于同类的个体完全暴露在感染者面前。

“耀……”

芳芬雅的情感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各种各样的不适透过肢体运动的感觉在一瞬间向我传导。

感染者就在我们身前,用尚还完好的所有器官挣扎着。

我突然看见那个东西深吸了一口气,目标是人群后方的庇护所出口,原本是肌肉的地方也在一瞬间闪耀着炭火一样的灼色,像极了我身上曾经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的胸膛却被刺穿了,最后一声信号一样的惨叫也被枪声扑灭,血沫伴随着最后的绝望从那个身体里逃脱出来,被喷火器的红焰所包裹。

我抱着芳芬雅,但是没有选择遮挡住她的眼睛。

任凭她去观察,只是随时阻碍着她不要发出什么更引人注目的声音。

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到了,有些东西天生就是这样,或是那样的。

——

“黑暗降临时就是他们苏醒活跃的时候,是吧,那为什么还有矮人肆无忌惮地在炮筒一样的隧道里开枪,他们能伤害的又不止只有大家的耳朵。”

我和瑞琳娜坐在箱盒堆的顶端,脚下是两个开封的干枯水果罐头。

“这你就不懂了,人类。”

“怎么了,这个地方还有结界加护么?”

我大概能猜到瑞琳娜将要告诉我什么,倒不如说一切的一切就只剩下这种解释了。

“差不多,其实我也不清楚,好像一开始还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后来进来几个家里干巫术的家伙,他们做出这个提议才有了这个结界一样的东西……我嘛……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样么。”

稍加在意地往出口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耀英檀。”

瑞琳娜在这时候却轻轻呼唤着我,在意我的专注度,好像马上有什么事要说。

“怎么了。”

类似的情况也在塔麦斑娜身上体现的很明显,当恶魔放松下来,他们的交流方式便开始缺少计划性,强行引人注目会让我感觉有有点累,但是我不在乎。

和谁说话都一样累。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感染家伙的样子,她和其他僵尸一样的劣质吸血鬼有点不一样。”

瑞琳娜在盯着空气说话,她在思考。

“不知道?”我愣了愣。“我们其实很快就来这里了,都没有机会见到正常的感染者。”

“真厉害。”

不知道那是夸奖还是冷讽,总之她突然抛来赞叹的目光。

“你当时一直在护着小女孩,应该没有观察到吧,在我这边看来,那个东西身体愈合的速度实在是太过吓人了,很多子弹其实伤到了她,但在那之后都被猛然生长的皮肉弹了出来。”

“有这回事么?”

我回想一下,当时的我只注意了那家伙的跳跃方式,身体位置,还有那些枪和那些矮人。

“有的啊,后来你们被其他家伙推出去,但也没看到吧?”

“直接打坏头骨变成致命伤了,说实在的,真伤人啊,那群家伙。”

脑中呈现出芳芬雅差点摔倒时的样子,我当时毫无感觉,但我害怕芳芬雅受伤。

“暗中在问哦,随便推动别人身体的那几个家伙,我是真的觉得你脾气好,被那么对待都不吭一声。”

“习惯了。”

我做出想要叹一口气的样子,接着答到。

“哦……”

对方也只是清淡描写的来了一句。

我们彼此便陷入了沉寂。

但很快,我的肩膀被她捏住,接着轻轻拍了两下。

“还是不要在意吧,耀英檀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你好歹也是半个魔物,把遗传分享给你的孩子还被你保护的很好。”

“吸血鬼,血族嘛……通过拓展自己的眷属数量可以随时调走自己部下的魔力,或者把力量通过某种手段分给某个个体,有这种记载吧。”

“你的意思是那个感染者看似胆小,但是因为能勾起人的善心所以已经不知不觉感染了很多家伙?然后她感染过的魔物又去感染其他东西,就这么……”

“我觉得不太可能,重复性的吸食收益与满足是会改变一个东西的脑子的,更何况是感染体。”

我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踩着高桥的面具女形象,不行,我不能让那个反驳我自己。

“而且,头狼单独出动狩猎,却不带着狼群,这种事情很奇怪吧,除非那头狼要老死了,但是你觉得那像么?”

“不像。”

瑞琳娜咬着下唇,不知不觉拽起了我的小拇指。

我继续说:

“所以我觉得是第二或者递进第二种情况,刚被感染保持着各种意义上的精神活性,反而更好操控,突破结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更别提受伤之后的那种声音了,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嗓子能发出来的,就是为了传递信号而准备的变异体。”

“我可不希望他们的最顶端是个高等智慧体……那样的话,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可能事实就是像你想的那样可怕。”

我突然想通了什么,给她丢下一句话就想转身离开,小拇指却还被死死拽着,抽不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瑞琳娜询问我。

“呼……你看我的眼睛,我是感染者么?”

“不是?你拥有理智?”

“那,恶魔种,现在有个劣等吸血鬼肚子饿了,想要五十毫升的血液,想必生命力旺盛的恶魔愿意分给我一杯羹吧,你原意让我吸血么?”

“额,不愿意。”

瑞琳娜看着我张开双肩愈发投散出阴影的身躯,理所当然的答到。

“那不就是了,你现在还敢不敢说我是不是感染者。”

“不知道。”

她却紧接着摇摇头,看样子已经接触到了我话语中的含义。

“看来你该去找找不死牛天花病的故事。”

于是这便是我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

“天花病,那是什么?”

在其他魔物怀疑我们之前,我们三个竟然是最先受到其他魔物的直接伤害的,实在是一件讽刺的事。

说是讽刺,但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它实在过于平常。

于是我们三个的晚早饭,就在那最显眼最时尚前卫也最低矮的三原色野炊帐篷旁度过了。

“最好要随时提醒别人,你们不打算常驻。”这是矮人博尔格的原话。

天哪,我这辈子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么有用的车轱辘话。

顺带一提,今天早上找博尔格申请同行的时候,被他们严苛的拒绝了,但后来博尔格告诉我们他们去做了什么:几个矮人去了已经沦陷的庇护所,用迷之方式做了“严格消毒。”,顺便再博尔格的嘴炮下带来不少新东西,那里已经是新的补给点了。

所以时间自然而然就到了三个人交换每日稀少收获的时候,精力花费的还没有在旅途上充实,今天又只是这样凑和荒废,消磨时间,闲聊的时候,我给芳芬雅和老丑讲起了有关于疫病的事,应该能让他们打起兴趣来。

“一个让以前的现代人苦不堪言的超级传染病,不止有人会感染,其他动物也会,造成了超级物种损失的大型瘟疫,极难治疗,猜猜最后是怎么治好的。”

“怎么治好的?”

芳芬雅吞咽着奇怪的果干,慢慢问着我。

“靠其他感染这种病的动物。”

“噫~”

老丑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饭,没能吃下去。

真奇怪,我还没形容一下那种全身长脓包的模样,老丑却已经心有灵犀一般体会到了那种情景。

“因为只有一个种群反而有这种天灾的情况啊,好像我们以前的那个世界就没有过这种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恢复了食欲。

“是什么动物,家畜么?”

芳芬雅继续说着,手中的果干却已经消失了,她吃的很快。

“是牛,牛也会患上天花,把它们传染给人就会产生轻度天花,在几日急性感染之后痊愈。”

“那现在所有现代人都要接种牛逗了?哥哥你的身上也有牛痘么?唔噫~”

“不,这个不是。”

我该怎么给芳芬雅讲明白那点东西,这难到我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竟然捕捉到她脸上一股幸灾乐祸的神情。

不,她刚才只是想拿我寻开心,在模仿老丑而已。

“我这一辈已经没有种牛痘了,因为所有天花几乎都消失了,只有很少数还在留存于专门的库藏中,或者说根本没有。”

“这场疫病也会通过类似的方式解决么?”

“不,不好说啊。”

——

晚间,我得到了鹤羽晴阳的来信。

她说:“耀英檀,你胆子不小嘛?精神上一定很受累吧?”

“我听你的领导。”

我就这么敷衍过去了,之后就是半夜的骚扰电话,中间各种断断续续的信号不稳。

“我今天向公司那边发邮件了,得到回复是说需要样本,但是不会冒风险去像我们这里增派人手,最好的工具人,就是你,耀英檀。”

“我很伤心啊,比起这个,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样本。”

听着芳芬雅放松的呼吸声回复到,鹤羽晴阳回答的事让我们两个一起松了一口气。

“切片就可以,也许你可以想办法搞到合适的容器具?交给你啦?”

“所以这就是我的短期任务么。”

“并不。”

又来了。

“你还要待在那里,至于样本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再叫别人去取,可别弄丢了联系方式哦。”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