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莉薇拉夫人也很满意，虽然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字，写得手臂酸软，连墨水都写完了半瓶，府中的莎纸也几乎告罄，但她却觉得由衷的喜悦，就像看见一件艺术品被自己亲手创造出来。

她对法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从自己写出的文字里，她看到的是一份完整而严谨、环环相扣，毫无破绽的契约，其背后所代表的是一个庞大而又严密的法律体系。

无怪乎胖子格雷迪会有那样的表现。就算是这个年代最高明的律师或者法学专家，见识到地球文明的法律体系，也会叹为观止。

两千多年的传承，加上无数jīng英的专研和全力付出，形成的法律体系自然不是仅有百余年的罗姆王国能够相比。

让她更为满意的是，李维口述的契约，非常懂得分寸，能够示之于人的，一条不少，不能公之于众的，一句没提。这种进退有度的态度，不由得让她对所谓的东方式优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李维看着入神的两人，轻轻问了一句：“夫人，还有这位大人，请问你们对契约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签字盖章了？”

看看天sè，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以后一定要强烈建议恢复一rì三餐，好歹也要做个饱死鬼啊。

奥莉薇拉夫人和公证官对视一眼，点点头，各自签名，并盖章。李维接过笔，不是很习惯，还是在莎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是用中文写的。没有印章，同样是按下手印。

他的签名又让另两名当事人一阵惊叹，李维用的是漂亮的行书，虽然写出来的字不是标准的方方正正，却有独特的绘画的美感。

李维心中一阵得意，要不是甲骨文里没有对应的字，哥一定写甲骨文震震你们这帮没见识的。

好不容易搞定契约，送走见证人，还没等公证官的身影完全消失，李维就赶紧问道。“晚餐时间到了吧，是不是可以开饭呢？”

“当然。”

李维狼吞虎咽的吃饱饭，这算是来到异界来第一次满足胃的需求。不容易啊，在地球的时候，虽然不见得天天吃山珍海味，可啥时候这样饿过肚子？至少说在李维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也就最近这一个多月总是觉得饥饿。

别的穿越者都是吃香喝辣，为啥到了李维这里就如此悲催呢。

看样子奥莉薇拉夫人还是挺有眼力价，从早上李维的一个小小动作就猜到了这小子的心思，今天端来的食物，比平时多了一半，连三个小家伙都一起混了个饱。

女人的胃口总是只有一点点，等几个孩子吃完的时候，奥莉薇拉夫人已经端着杯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好一阵时间。

心情愉快的时候，人总是显得特别容光焕发，尤其是没有压力的人，更是显得天真烂漫。

李维想起一句话，是他从前的一位老师说过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成熟，因为这个现实的世界容不得你们天真。我更希望你们能够永远天真，因为那意味着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如果不是李维过人的记忆力，换了常人早就记不得这句当年让他没有什么感觉的话，而眼前的奥莉薇拉夫人，像极了《蒙娜丽莎的微笑》中的那个女人，却让他深深的感觉到当初那位老师对学子们的情意。

贵族家也没有准备什么手帕或者餐巾，连个擦擦嘴什么的都没有。

撇撇嘴，李维小小的表达了一下不满。

“我的小王子，难道今天的晚餐让你不满意？”

“夫人，你是想要听实话吗？”

“是的，在我们达成了契约之后，忘掉你的身份，那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更希望你能把古拉格家族当成你的家，古拉格家族的人也是你的亲人。在亲人面前，难道你还要说谎？”

“善意的谎言还是必要的，在某些时候。”

“比如说为了面子？”

“是的，东方的习俗是不当面揭丑，即便是有意见，也会用含蓄的方式提醒。”

“那你能演示一下，东方式的含蓄是什么样的么？”

“好吧。其实我也很讨厌那种说话的方式。不过我今天也可以向您展示一下。嗯，请做好准备。”

他亮亮嗓，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道：“昨rì在市场上，我看到有一种浆果，在这个季节，正好应时，我知道一种做法，把它做成饭后的甜点，私心想来是极好的。夫人和公子小姐，若能长期食用，定能健康长寿，青chūn永驻。只是甜点过腻，吃过后嘴唇发粘，让人烦恼得紧，若有清茶一杯，罗帕一方，便能清嗓祛痰，清洁肌肤，那便真真是神仙一样的rì子了。”

奥莉薇拉夫人听了，先是睁大双眼发呆，继而掩嘴大笑起来，到最后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指着李维，笑得说不出话。

几个孩子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李维，除了雷明了几分母亲和李维的说话内容以外，他的弟弟妹妹完全听不懂刚才说的是什么，他们的记忆中，也从来没见过母亲会有如此失仪的场景。

齐丽尔显然比艾拉机灵得多，她听懂了，也捂着嘴吃吃的笑，而艾拉则一脸茫然。

“妈妈，你在笑什么啊。”最后，还是年幼的艾薇莉nǎi声nǎi气的问道。

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到女儿的话，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奥莉薇拉又噗嗤一下笑出来。

“乖女儿，我在笑某些人说话。”她回答了一句，转头对李维说：“这么说话累不累呀？”

“累，当然累。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都只想说一句：说人话！”

“好吧，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准备一些甜点和茶？对了，什么是茶？”奥莉薇拉夫人好奇起来。

“是一种植物制成的饮料。具有提神醒脑，清心明目的功效，长期饮用，能延年益寿。”李维回想起茶水的滋味，不由得舔舔嘴唇。

不说还不想，想起来还真挺怀念的。

“在东方，茶是一种文化，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以后我会给你们准备果酒的，平时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只是一点简餐，也没有准备什么饮料。”

肯定不是这样，估计还是因为经济危机闹的吧。

“农庄自己出产果酒吗？”

奥莉薇拉夫人摇摇头，“我们的农庄太小，也没有会酿酒的奴隶。”

“酒是不是很贵？”

“是的，一桶普通的果酒，也得三个金币，用于祭祀的上等果酒，得要上百个金币。”

“只有果酒这一种吗？”

“果酒倒是分好几种，用不同的果子酿成。怎么，你懂得酿酒？这倒是个好生意。”奥莉薇拉夫人眼前一亮。

“大体的流程和工艺还是会的，只不过酿酒周期太长，并不是我最先想做的事。等家族经济好转，有更多土地的时候，可以考虑。”

“哦。”奥莉薇拉夫人失望了。

拍拍手，让两位侍女撤下餐具，带走几个孩子，奥莉薇拉夫人也把自己的手帕递给李维，留下李维商量家族的发家大计。

可怜的娃，连要块擦嘴的布都这么困难，李维有些暗地里伤心。在穿越之前，好歹也当了几年大富翁，哪过过这样的苦rì子。

女人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很jīng细的一块织物，香喷喷的。擦嘴的时候，李维还是很优雅的擦擦嘴，完全无视贵妇的眼神，顺手就塞腰带里了。这衣服没有兜，放个啥零碎小玩意一点都不方便。

如果李维把这块手绢拿到外面的广场上去，只要说一声这是奥莉薇拉夫人的原味手帕，搞个拍卖啥的，会不会有人打破头抢呢？

齐丽尔端来一个盘子，一个酒壶，两个酒杯，还有一个很jīng致的小盒。先给奥莉薇拉夫人倒上一杯，然后同样的给李维也倒上一杯。

李维注意到一个细节，倒上酒以后，齐丽尔从小盒子里捻起一点细细的粉末，撒进酒杯里。

晃晃杯子，味道闻起来还不错，有点苹果的清香，尝一口，甜甜的，酒味并不浓。只不过这金属杯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好像联想到刚才的金属粉，太不对劲了。

李维突然想起来，他曾经看过的历史文献中，有类似的记载。

你妹啊，这是铅做的杯子，酒里还有铅粉！这不是谋杀么？

李维拿着杯子端详了半天，突然有了这样的发现，咚的一声把杯子重重的砸在桌上。

声音吓了屋子里的奥莉薇拉夫人和侍女齐丽尔一跳。齐丽尔端的盘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她们不明白，这个少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不，是愤怒！

“夫人，你们平时都是用这个杯子喝酒的？酒里都会撒上铅粉？”

“是啊，所有的罗姆人都用这种杯子招待贵客，只有穷人才用木头做的杯子。”

“罗姆城里的水也是用铅做的管子供水？”

“是的，有时间你应该去看看城市里的水渠，这才是真正的奇观。每个小区，都有一个出水口，流淌到水池，只要走上很近的距离，就能获得干净的饮水。在已知的文明里面，这是独一无二的。”奥莉薇拉夫人显得非常骄傲。

“如果我说这是谋杀，这是慢xìng自杀，夫人，你相信吗？”李维的神情非常严肃。

“啊！”奥莉薇拉夫人和齐丽尔，jīng美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