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
作者:文文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46

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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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阳被卷在山洪之中,只觉天旋地转,晕头转向,七窍之内都有遭沙石泥浆之类猛灌,害周阳不敢睁眼,没办法喘气,浑身肌肤又都被沙石磨蹭,不消片刻功夫,已经伤痕累累,又有被卷在山洪中的树木戳破了手脚,更难逃被搅在泥沙中的大石头撞到了头脑。 首发--无弹出广告落入南盘江的之前,周阳右脚在江边一块岩石上,猛地磕了一下,周阳只觉一阵钻心剧痛从右脚上传来,之后整一条右腿便再也使不上力来,周阳心想,“不好,我这右腿八成是折了。”

然后更为严峻的是周阳被山洪卷着冲入南盘江中,江水既冰凉又澎湃,眨眼的功夫便将周阳冲出有十几丈,几十丈距离,再一眨眼已经冲出了半里地去。江中无数湍急的漩涡,如同一只只打手,抓住周阳,便往深水里面拖拽,周阳又不会水,甚至无法在江水中昂首呼吸,当下已经感觉是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脑袋也昏沉起来,倘若再有一刻,只怕就要沉入水底溺死。危急时刻,周阳分明看见一个黄棕色的身影潜到自己身下将自己托起,一路朝岸边游过来,周阳知道这是猛虎大黄,心下感激,小子到底累坏了又伤惨了,当下有了依靠,稍得懈怠不禁立即晕厥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当头照得灿烂,大雨雾霾皆不见踪影,周阳甚至有种幻觉,只觉一夜的煎熬灾难不过是一场噩梦一般,周阳也由衷希望那不过是噩梦一场,然而稍一动弹发现自己的右腿生痛,无法活动,周阳才明白,一切到底都是现实,无可回避。

周阳艰难地想要坐起身来,坐起到一半,又因腿脚剧痛,险些重新跌倒,亏了此时有把子气力在周阳背上替周阳撑了一把,周阳才能平稳做起,回头一看,果然是猛虎大黄。但见着大黄浑身上下有不少新鲜伤口,可见从江中搭救自己上岸,大黄也费了不小心力,经历了不少磨难。周阳抚摸着大黄的额头向大黄道谢道,“大黄,对亏有你,又救了我一命。”大黄竟如同大猫一般,爬在地上翻起肚皮来让周阳替他挠痒痒。

周阳因为惦记着阿勇、白老爹等人,不愿耽搁,借重着大黄之力赶回工地去。一路往回走,周阳眼见着被山洪冲毁的铁路,被泥沙埋没的路基,还有掉落四处的枕木,乃至于那些坚硬无比的铁轨,竟然被扭成了麻花一般,周阳心下感慨良多,难免对天地自然浩瀚之力生出由衷的敬畏之心。

告别了大黄,周阳拄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走进工地,眼前确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事物倒都无所谓,只看人的话,不分劳工、监工,或轻或重,人人都是伤员,皮外伤不值一提,断胳膊断腿还都算是好,更有身上开了天窗、开了窟窿的重伤者,奄奄一息,命悬一刻。

周阳在一块山石边上,找到了阿勇、白老爹、大双还有老鼠等人,白老爹、大双和老鼠倒还好,眼见着没有太大伤害,唯独阿勇,据说是逃命时候,老鼠险些被山洪冲下河谷去,阿勇不顾一切施救,不想却被一颗被山洪卷着冲下山来的大树的尖锐树枝刺穿了右边肩膀,当下虽然得白老爹想尽办法治住了出血,可阿勇已经面色苍白,目光呆滞,见周阳平安,竟连笑和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众人尽管埋怨金小胆和徐剥皮未曾听从周阳警示,尽早防范,以致于酿成现下祸事,可都深知木已成舟,怨天尤人也无法挽回一切,当下还得以疗伤救命最是要紧。可仔细看来,身处这荒山野岭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工地的一干工棚住所统统被山洪冲毁不说,粮食器具也不知下落,医药更是无从谈起,即便想要集体逃出山去寻找救援,无奈重伤无法行走者远多过轻伤还能行走者,当下金、徐二人做下决定,就地安置,另派遣两名得力监工,手持文书,快马加鞭赶往宜良县城请求救援。

按着路程推算,两名监工往宜良县送信求援,少则两三日,最多也不过四五日功夫,足够来回,然而过了十日之久,救援依旧是杳无音讯。这十天对困在山里的众人来说,犹如十年一般难捱,就连金小胆、徐剥皮也按耐不住情绪,当众破口大骂出去求援的两个监工是“***,王八蛋”。历经这样一场大灾大难,能过活下来,已经算是死里逃生,万般幸运,得不到及时的救援,被困山里的人只能自力更生,发奋图强了。

伤势较轻的劳工草草处理过伤口之后,便合力往的泥沙当中四下寻找,找了半天,仅仅找到了四五块油布和一些进了水掺杂了泥沙的稻子、黄豆,筛选一番下来也仅够过活三五日的份量。劳工们将油布在地势较高较牢固的地方搭出五个简易的棚子,其中三个较大的被金小胆、徐剥皮以及其他监工们占据,剩余两个小的优先安置了重伤劳工,其他轻伤者都只能在树下、石头底下勉强过夜。口粮严重不足,还被监工们占去大半,所幸劳工们大多出身贫寒,各有裹腹的伎俩,能打猎的山上打猎,懂得采摘的采摘野果野菜,又有几个学过打鱼的跑到南盘江上去打鱼,无奈当下正值南盘江汛期,江水太过澎湃汹涌,稍不留神便可能被大水卷入江中,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周阳一般运气,被卷入江中还能够得猛虎搭救,想要打鱼的几个看江中危机四伏,不得已只能放弃打鱼的念头,随其他人去做些较为稳妥、安全的活计,倒都还勉强维持生计,最难的是处理伤病。

当下正值酷暑天气炎热,环境潮湿,伤口难以愈合不说,更会发霉、长毛乃至于积脓、发臭,一旦伤口脓变,人会发烧,烧到昏迷抽搐,幸亏白老爹等几位老人懂得使用一些简单草药,而众人也都是命贱骨头硬的穷苦人,善于忍受,凭的都是过人的毅力和不死的决心,大多数人清除创伤之后,以草药外敷内饮,强忍住发烧疼痛,倒也能够挺得过来,当然也难免有重伤者暴毙而亡。

周阳身上没有太大的开放伤口,右腿虽受伤,经过白老爹检查,确定是腓骨骨折,复位之后以两根木棒做好固定,凭着年轻,几天功夫已见好转。倒是阿勇肩上的伤,白老爹私下告诉周阳,说刺穿阿勇肩头的树枝可能伤及了阿勇的右肺,所以伤势状况比众人更加复杂严重,从受伤后的第二天起,阿勇的肩头就红肿倒比小子的脑袋还要大,用力一挤一压便有青绿色脓液流出,恶臭不已,之后数天里,阿勇的身子都烧得像是个火炉般,能烫人的手,整个人昏昏沉沉、糊里糊涂,喂进嘴里的水啊、粥啊统统吐了出来,整个人消瘦得只剩皮包骨,令周阳、白老爹等人无比心焦,周阳恳求白老爹再想办法,白老爹告诉周阳说,能做得都已做尽,现下唯有看阿勇自己的造化了,周阳不肯放弃,日夜守在阿勇身旁,鼓励阿勇坚强地撑下去。

这天傍晚周阳正守着阿勇,忽见小子老鼠跑来给阿勇送饭,老鼠走到周阳身边来,问周阳道,“阳哥,阿勇哥他好些了吗?”周阳也正为阿勇不见好之事忧心忡忡,可周阳知道,白老爹他们为了不叫小子老鼠跟着一起担忧,都把阿勇的状况瞒着老鼠,便宽慰老鼠道,“好些了,你放心。”老鼠显然也知道阿勇状况并不好,情绪低落,将手中慎重端着的粥交给周阳道,“阳哥,你快点把这粥喂给阿勇哥吃吧。”周阳开先就见老鼠神情间有些不大对经,走路的步调有些鬼鬼祟祟,心下正纳闷,“往日不都是大双来给阿勇送饭吗?今天怎么会让老鼠前来。”周阳五官何等的敏锐,接过老鼠手里的粥,立即闻见那粥里一股浓浓鱼腥味,只是在这山里待得时间长了,久不得沾油荤,闻见这鱼腥味,竟令周阳觉得分外的诱人,甚至于令周阳立即想起了玉溪县城里的翠峰酒楼的招牌好菜,清蒸鲤鱼、糖醋青鱼、酸菜鱼头,无一不叫周阳垂涎欲滴,肚里馋虫大闹五脏庙。周阳仔细一看,果然见那粥里头有不少剔净了鱼骨鱼刺的白嫩鱼肉。老鼠见瞒不住周阳,便对周阳坦白道,“阿勇哥最喜欢吃鱼了,他如今身受重伤,正该吃点好的补补,可是这荒山野岭什么也没有,寻常的粥水他又不能下咽,我想着这鱼粥他或者肯吃上几口,阳哥,你快给阿勇哥喂点,看看阿勇哥喜欢不喜欢。”周阳看老鼠一片赤诚岂有不被感动,当下扶起阿勇来,将鱼粥喂进阿勇嘴里。也不知阿勇是不是饿坏了,尝到鱼粥的滋味果然喜爱,亦或者是听见了老鼠的说话,心下深受感动,迷迷糊糊之中,竟然将一碗鱼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之后气色较先前也好了不少。周阳看了开心,老鼠更是欢喜鼓舞。临了老鼠收了碗筷要走,周阳叫住老鼠道,“老鼠,你这鱼……是从南盘江里捞来的吗?”周阳自己亲身体验过南盘江的凶猛险恶,也听说了那些有些经验的人原本想要去江上打鱼,却因见江上风险太大,不得已放弃打鱼的打算之事,周阳只恐老鼠为了阿勇跑到江上打鱼,而发生什么不测。老鼠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副心虚的模样,听完周阳说话后,老鼠拉住周阳道,“阳哥,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啊,白老爹和大双哥都不许我去南盘江里捞鱼,要是给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打我的。”周阳道,“老鼠,你给你阿勇哥送鱼粥是好事,可你也要懂得你阿勇哥还有白老爹、大双他们的心意,他们最大的愿望一定是要你平平安安,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