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少女祭起飞剑便要走,赵元雍额头上汗都冒了出来,追了两步叫道:“张师妹,钱师弟,有事好商量。”
那钱师弟本来还想要劝,可那少女却极是跋扈,瞪了他一眼,然后将那齐师兄抱在怀里踏上飞剑,头也不回道:“赵师兄,你就等着少阳师伯来跟你商量。”
看着俩人驭了剑便走,赵元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
萧默这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向赵元雍问道:“赵师兄,被我打伤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听那女子叫他齐师兄,莫非他与碧云峰齐师叔有什么关系不成?”
赵元雍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这齐不破是齐师叔姐姐的孙子,齐师叔自小丧了父母,被姐姐一手养大,后来成为碧云峰首座之后便把这位齐不破收入了门下,至于和他同行的俩个弟子,那女子叫张小莹,另外一个叫钱守义,也都是齐师叔门下的弟子。”
听到被自己打伤的齐不破居然和齐洛水还有这层关系,萧默嘴角更是发苦,心知自己是闯了大祸,但那少年如此欺负小小,即使事情重来一次,他还是要出手,是以如今大事临身,反倒平静了下来,道:“赵师兄,到时候有什么事萧默一身当之就是,只是请师兄到时候帮我照顾小小。”
赵元雍大怒,道:“萧师弟,你这是什么话?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还有我这个做师兄的,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也定然不会袖手不管的。”
萧默上山两年,秦无双终日饮酒,元阳正气诀心法都是赵元雍传授,是以俩人虽是师兄弟,却犹如师徒一般,感情极深,无论如何,赵元雍也不能坐视不理。
赵元雍来回踱了两步,稍微平静了一些,立刻便大骂自己糊涂,有道是每逢大事有静气,自己修道数十年,居然如此大乱方寸,实在是不该。他蹲下身子到小小跟前,道:“小小,告诉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三人是碧云峰的弟子,这两年一直在外历炼,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到我赤霞峰上来?”
小小收起啜泣,捧出怀中的黄玉鹦鹉,一脸委屈道:“他们一路追着黄莺儿上来,要把黄莺儿抢走,小小不许,他们就要强抢。”
赵元雍一听便明白了过来,上次白艾艾来寻萧默时他便在一侧相陪,自也听她说过这黄玉鹦鹉的珍贵,一想便知道想必是齐不破三人看到了黄玉鹦鹉想要抓起来,却想不到黄玉鹦鹉极是机灵,见势不对便逃回了赤霞峰,之后齐不破三人一路跟来,见到是小小这样一个浑身没有灵力的小姑娘,便想要强抢,却正被萧默看到,出手伤了齐不破。
想明白这点,赵元雍多少安心了一些,道:“既是他们不对在先,到时候我们到少阳师伯面前理论便是,少阳师伯处事公正,想来不会偏袒他们。”
萧默却更是皱起了眉头,正因为少阳师伯不会偏袒,那么私自带小小上山违反祖制这一条无论如何都是轻饶不了的,自己受罚还是小事,小小多半要被赶下山,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大恨,既恨那齐姓少年飞扬跋扈、欺人太甚,又恨自己修为太低,不能保护妹妹。
小小看看哥哥,又看看赵元雍,她年纪虽小,可自幼便身受寒症之苦,是以远比同龄人懂事得多,听那张小莹临走之言便知道这一次非但自己要被赶下山,恐怕还要连累哥哥和赵元雍,忍不住便落下泪来,道:“哥哥,赵师兄,都是小小不好,小小这就下山,到时候他们看不见小小多半就没事了。”
听到小小如此懂事,赵元雍又是怜惜又是难受,将袖一摆道:“谁也不能赶你下山,我这便去求师父,若是他老人家不允,我就,我就……”
想一想秦无双整日醉生梦死诸事不理的模样,赵元雍的狠话便说不出来,半晌道:“若是师父真的不管,我就和你一起下山!”
看到赵元雍回了小院去寻秦无双,萧默多少定下了些心神,心中也泛起一丝希望,自己这位师父虽然终日饮酒,不理诸事,可毕竟是一峰首座,到时候前去求情,说不定少阳师伯会法外容情也说不定。
一时间,诸事加身,萧默不由是患得患失,正在这时,却听怀中的小小轻轻挣了一挣,叫了一声哑伯。
萧默愕然回头,正看到哑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取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小小。
小小谢过哑伯,看了看萧默,将冰糖葫芦放到他口边道:“哥哥,吃糖葫芦。”
幼时带着妹妹艰难生活的艰辛,妹妹患了寒症之后四处求药却每每碰壁的无奈,不远千里到云阳门求药的疲惫,种种苦楚之前萧默从未落过泪,可这一刻在妹妹递过来的糖葫芦面前却再也忍不住,刹那之间,他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到萧默忽然间泪流满面,从未见过哥哥这么伤心的小小先是一楞,可随即便把手中的糖葫芦随手一扔,双手环抱着萧默的脖子也哭泣起来。
一边的哑伯叹息了一声,那本来就要落在地上的冰糖葫芦微微一滞,竟在空中飘浮起来,慢慢飘到他的手边,他轻轻伸手,将冰糖葫芦捏在手中。
这一手驭物的功夫不带丝毫烟火气,而且施展时毫无一丝灵力的波动,由此看来,这位哑伯至少也是结丹境的修为!只是萧默背对着他,小小又正在伤心,竟无一人看到。
萧默眼泪刚流下,便又强忍着收了回去,伸手擦了擦小小脸上的眼泪,道:“小小不哭,无论如何,哥哥也要护得你周全!”
哑伯伸手拍了拍萧默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鼓励,然后又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小小手中。
正在这时,赤霞殿内人影一闪,赵元雍脚步沉重的走了出来,看他面色难看,萧默便是心中一沉。
赵元雍满脸无奈,道:“师父他老人家又喝醉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
萧默紧握着小小的手,苦笑道:“师兄,这一次顶多也就是被赶下山罢了,只是师兄这两年一直对我和小小照顾有加,请恕师弟不能报答了。”
“也罢!我再去求师父就是!”赵元雍这一次却是发了狠,道:“我非要把他叫醒不可,若他真的不管,那就留他一个人在这山上,我也同师弟一起下山!”
他脚步刚刚抬起,便见哑伯一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赵元雍微微一楞神,便见哑伯径直走到了小小面前,伸手牵住了她手,向着小院走去。
小小不愿离开哥哥,只是哑伯素来待她极好,只得侧着小脸看了看萧默。
想到上一次小小发病时便是哑伯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秦无双便忽然到了跟前,又想到这位哑伯身上种种诡异之处,萧默心中忽的一一动,莫非这位哑伯真是位不世出的高人不成?
一念及此,萧默便冲小小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哑伯一起。
哑伯也不理会萧默,只是牵着小小的手,三转两转穿过赤霞殿,回了小院,径直到了堂屋的西侧,伸手推开了房门。
堂屋内,秦无双正倚着墙壁酣然大睡,酒葫芦歪倒在地上,四周到处是吐的鸡骨头,屋内一片狼籍。
哑伯一推开房门,秦无双的鼾声停了一下,随后又是鼾声大作。
哑伯径直走到秦无双的跟前,眼中精光一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肃杀之意便充斥了整个房间,就连他牵着的小小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感觉到小小的惧意,哑伯将她抱在怀里,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小小只觉得身体暧洋洋的,一股睡意涌了上来,趴在哑伯的肩头睡了过去。
秦无双的鼾声嘎然而止,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顺手捡起一旁的酒葫芦喝了两口,那酒葫芦不知道什么做成,里面所装的酒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从来不曾见过他去加酒,可这酒葫芦一到他手里便是满得。
“我要保她平安。”哑伯忽然说话了,只是他似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而且嘶哑无比,犹如在喉中含了两片铁片在磨擦一样。
秦无双面无表情,又喝了两口酒,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决定好了么?”
哑伯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微微犹豫了一下,却仍是坚定道:“是。”
秦无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百年来你一直呆在这赤霞峰上,三个要求可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哑伯看了看秦无双,道:“我知道,我已经决定了。”
秦无双看了看哑伯,道:“好,你放心就是。”
自始至终,哑伯都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而秦无双也不问,竟似是心中早已经知道了一般,见哑伯抱着小小慢慢走了出去,秦无双一口气将酒葫芦的酒喝完,忽然张口道:“端木师兄,你真的还要忍下去么?”
哑伯的身子停了停,原本弓着的背弓得更加深了,却仍是没有回头,一步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