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所求
钢刀落在小亭的青石地面上，“铛”的一声清亮凛厉。
鹅黄色的幔帐印染着点点艳红色的暗花，在点点烛光相称下，分不清是梅花，或者其他什么。幔帐半撩，凊凛的夜风吹乱了易凊之额间的碎发，众人看清了他脸上的云淡风轻仿若无事。
坐在易凊之身边的采薇一双美目中满是惊诧，她不明白为何易凊之如此的理直气壮。北周司家啊，即便是最不成材的司家子弟，也不是任人折辱的。折辱，是在折辱、削掉的不是司海先的头发，而是司家的面皮。
侧头考虑一下，她还是不动声色的靠近易凊之，为他斟杯酒，仿佛从未和他拉开过距离一样。
“司家不会放过你的……。”司海先在两位大汉的搀扶下站起来，颤抖的手摸着光溜溜的头顶，色厉内茬的喊叫着。
重新落座的易凊之手持酒杯，轻嗅着浓烈的酒味，轻声道：“司家啊……。你能代表司家吗？北周朝廷抢女人，北周司家也抢女人，看来这已经成为北周的传统了。你也是位武者，给你个机会，捡起刀来，或者……。”轻蔑的一瞥司海先，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或者滚……。”
“三哥，司家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司泽先一脸的快意，却强装愤怒对两位惊魂未定的大汉怒喊：“还不带他回去……。”
司海先终究没敢捡起地上的钢刀，怨毒的瞪了一眼易凊之，在两位忽然听话的大汉拉扯下，离开了小亭。
看着司海先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出来的蹒跚的背影，司泽先快意的连连痛饮，半壶酒水入腹，酒杯直接砸在鹅黄色幔帐上，兴奋的大喊：“痛快……，真他妈痛快。”
“易兄，不瞒你说，我这位三哥最是混蛋，在家中就他冷嘲热讽的怪话最多。今日……，哈哈，痛快啊。”
司泽先皱眉摆摆手，示意闲杂人暂时离开。包括采薇在内的所有人都退出了小亭，司泽先方才正色道：“易兄，我这位三哥一贯纨绔跋扈惯了，我那位征南大将军的大伯又一向护短……，你还是搬来黔州府衙吧。”
“征南大将军哦……，好大的威风。”易凊之玩味的笑着，“今天偌是没有我在场，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忍呗，又不是第一次了。”司泽先苦涩的笑笑：“不怕易兄你笑话，在家里，除了三爷爷和大伯比较照顾我，其他的人都把我看成废物。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命轮，不能习武而已。”
“命轮天定，又岂是人力能违？看开些吧。”易凊之想到自己脑袋中的恶性脑瘤，感同身受的轻叹，举杯邀司泽先共饮。
司泽先痛快的自斟一杯，酒杯触及唇边，停了下来，微一沉吟，神色郑重的对易凊之说道：“易兄，小弟有件事想求助易兄。”
肉戏来了吗？想到司泽先方才的殷勤，易凊之的目光扫过依旧在伏案大嚼的关颖达，心中存疑的说道：“司兄您说说看。”
“淮山国王室有一株紫金藤，三十年开花结果。听闻结果就在近期，小弟想求一枚紫金果。”
“紫金果啊，好东西哦。”关颖达醉眼惺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紫金藤三十年结果，每次落花百朵，依例百朵落花要给十万大山的离别婆婆。结果三枚，一枚做种，一枚送与北周，一枚淮山国自用。很宝贵的东西哦。不过，紫金果入药是为了提升武者修为，你连命轮都没有，要它有什么用？”
司泽先苦笑道：“紫金果另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功效，就是大宗师能够利用紫金果帮助别人生成命轮。我能找到大宗师帮忙，却拿不到北周那枚紫金果。”
“难道我能拿到淮山国自用的那枚吗？”易凊之挑眉反问。
“总要试一试才好。”司泽先来到易凊之身边，语带恳切的说道：“只要易兄能够帮我从淮山国求来紫金果，易兄的一切要求我都会尽力达到。”
“任何？”易凊之挑眉反问。
司泽先脸上一红，还是说道：“任何。我甚至可以替我三爷爷应承你一个要求。”
“大宗师的承诺哦。也算是弥足珍贵了。不过……。”易凊之话音一转，低声道：“紫金果可不是我的东西。”
“只要易兄肯帮忙，成与不成都不怪易兄。”
司泽先苦于没有命轮在家族中受尽白眼，为求得紫金果而殷勤小心，易凊之能够理解他的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就能解释了司泽先为何在酒宴中小心殷勤的缘故。遂点头道：“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我会帮你询问，至于大宗师的承诺和紫金果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就要叶慧她自己衡量的了。”
易凊之看着司泽先神情激动的把酒杯敬到眼前，笑谑道：“司兄不必这样殷勤吧。”
酒残菜冷，困扰了司泽先二十几年的问题终于有了一线希望，所以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高喊着一些谁都听不明白的往事。哭着、笑着，最终瘫倒在几案后边。
主醉客难留，关颖达笑着将易凊之送出小亭，夜色中借着明月泼洒下来的氤氲月华，两人抬头看着亭檐上留客亭三个模糊的大字。
易凊之指指醉得不省人事的司泽先，小声问道：“关老，你说司海先的出现是不是他安排的。”
关颖达想了一下，笑道：“用不着刻意安排，司海先贪花好色人尽皆知。只要采薇姑娘在这里，他不来闹才怪呢。”
闻言，易凊之暗中感叹司泽先的为了紫金果的用心良苦，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也要让易凊之了解他在家族中的地位。这求人帮忙，先示人以弱已经做到了足够的程度。
“易小子，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易凊之苦笑着摇头：“关老，你应该知道我，飘零之人，那有那么多的筹谋打算啊。”
“你啊，说好听的是无欲无求，说不好听的就是不求上进。无论是司家还是淮山国，你总需要落脚之地吧。这人啊，不能活在昨天，也不能活在明天，活好今天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前怕狼后怕虎，最终必然是一事无成。”
“关老，你不明白的。”易凊之想到脑中的恶性肿瘤，轻轻的叹息。
“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关颖达笑着拍拍易凊之的肩头，“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啊，需要有人在背后退你一把，或者说逼你到绝路，你才会放下那些无所谓的东西。”
易凊之刚要辩解，关颖达笑着摇头，别不承认，老头子我看着呢，这一天不会很远。今天没空和你啰嗦，我得去照顾那个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