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西风乍起峭寒生
作者:谢画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459

() “没奈何一时分散,那其间多少相关。死和生割不断情肠绊,空堆积恨如山。他那里思牵旧缘愁不了,俺这里泪滴残魂血未干,空嗟叹。”柳梦蝶婉转旖旎的嗓音起伏不绝,胤誐听的入迷,胤禩却没了细听的心思,皱着眉头向胤禟低斥道:“简直是不像话,我知道你素日胡闹惯了,可是怎么连这种习气也染上了?”

胤禟被胤禩数落惯了,此时也不恼,只笑笑道:“八哥真是少见多怪了,这有什么的?”他见胤禩的脸色越发阴郁了,想着一会儿还有事相求,忙笑着打圆场道:“好好好,是弟弟的不是,八哥既然不喜欢,我叫他下去便是。”说着便命柳梦蝶停了下来,吩咐道:“唱得不错,咱们还有事儿要说,你且去账房上领银子。”

柳梦蝶显然是始料未及,没想到竟这么快便让他退下了,但是他混迹于达官贵人之间时候已久,自然晓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只是一瞬的愣神,柳梦蝶便迅速换上恭敬讨巧的笑容,依言退了下去。胤誐见状颇有些不满道:“人家柳老板还没唱完呢,怎么就把人给轰走了?”

胤禟不屑的笑笑,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道:“合着你当我今儿个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看看戏子吃吃菜?正事儿要紧,你想听他唱戏,回头给他办几出堂会,叫足了人来给他捧场,不就算是给足他面子了么。”

胤誐闻言瞪了胤禟一眼,讪讪道:“还办堂会?若是让蓉儿知道,指不定要闹的多大了,我可不讨那麻烦事儿……”

“行了行了,看你那畏妻如虎的模样,改明儿我替你操办了便是。”胤禟不耐的打断了胤誐的话,又屏退了一旁的下人,胤禩见状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不成?”

胤禟隐隐有几分得意的笑了笑,同二人凑得近了些悠悠说道:“近日得了个生财的法子,特地拉了你们过来参详参详。”

胤禩知道他一向是生财有方,只是因为上一世他一门心思费在皇位上,并无于这方面有多少留心,此时见他说得神秘,也不由有些动了心思,笑着问道:“你手下的铺子都开了多少间了,还用得着我和老十这两个外行人同你参详?”

胤誐听了也是不解,“我和八哥一向对这生意上的事不精心的,你找我们来参详做什么?”

胤禟笑的越发神秘,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翔凤游鳞的蜀锦来,轻轻的放在桌上,拿眼瞧了瞧二人笑问道:“可知这里头是什么?”

胤禩见他小心翼翼又略有几分得色的样子,已是有几分好奇,“这蜀锦已是难得之物,你竟只是用它来当个包裹,可见里头的物件必定非同一般了。”

胤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胤誐已是耐不住性子嚷道:“九哥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赶快亮出来也让我开开眼。”

胤禟笑着将蜀锦缓缓摊开,里头是一块双凤螭纹玉佩,胤誐一见便大感失望,“不过就是个普通图样的配饰罢了,还道是什么好东西,九哥可是故弄玄虚糊弄我们不成?”

胤禟闻言只是一哂,胤禩却细细的将玉佩捧起来端详,惊叹道:“你这是哪儿得来的宝贝?”

“到底还是八哥识货,八哥看着上头的五色玉沁,我找明白的人掌过眼,起码也是战国的物件了。”

胤誐见状颇为不服,“哪儿就看出来是个宝贝了,我就看不出来,瞧着和琉璃似的。”

胤禩指着玉佩上头的玉沁道:“你好好看看这上头的玉沁,光怪陆离,灿烂照人,哪里是琉璃做得出来的?定是在地下呆了千年才可得此形状,这可是个宝贝,你打哪儿得来的?”

胤禟笑着接过五色玉佩,低声道:“这便是我要同你们说的生财之法了,这玉佩是前些日子我去琉璃厂的时候,一个相熟的老板卖给我的,这东西啊是从一个什么王侯的身上剥下来的,八哥的岳父马尔汉大人现在乃是兵部尚书,最是方便不过了。”

胤禩闻言脸色一滞,胤誐却还未反应过来,不解道:“九哥这是什么意思?和兵部尚书有什么关系?”

胤禟笑着抿了口酒道:“你们可知道曹操当年为集军饷,领兵盗墓?既然他能做,咱们为什么不能?”

胤禩听罢便断然回绝道:“兵部尚书手不握兵权,这你是知道的,更何况盗墓乃是伤天害理之事,绝不可为。”

“虽然不握兵权,绿营兵却还是可以调遣的,这事儿只要一小队人马就足矣。八哥别这么急着回绝了我啊,再仔细思量思量。这死人的东西占着也是白费,还不如咱们将它弄了出来……”

“不行!”胤禩厉声喝止了胤禟的话语,正色道:“你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八哥管不了你,反正你也大了,成不成器都是你自己的事。只是盗墓这等阴损之事,我必定不能允你!此话休要再提了。”

胤禟没想到胤禩竟说的如此不留情面,也有几分恼了,冷笑道:“八哥真是同四哥呆的久了,弟弟我做的这些事情在八哥眼里都成了龌龊不入流的了。我是自讨没趣,热脸贴了冷屁股!”说着便忿忿的将桌上的杯盏狠狠摔向一旁,扬声道:“既然八哥不屑于我的这些盘算,夜深了,我就不留八哥了。”

胤禩深深的吸了口气,看了胤禟片刻,话也不说便拂袖离去。

胤誐见势头不好,连忙跟上前去拉着胤禩,谁承想胤禩头也不回的径自走了出去。胤誐只好又回去胤禟跟前哭丧脸道:“你看看你,怎么突然就急了?这下好了,把八哥给气跑了。”

胤禟说出那番话后也是有些后悔,然而他生性倔强,嘴上哪肯轻易服软。兀自嘴硬道:“走便走,反正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让他看见也是惹他心烦!”

“九哥……”

“少给我啰嗦!”胤禟恨恨的瞪了胤誐一眼,本来盘算的细致周全,一番好心的拉着最为亲近的两个弟兄一起谋划些事情,结果竟闹了这么个不欢而散的结局。想着想着心里更是憋闷,又恼怒的摔了个酒盅。

胤禩出来之后,命吕联荣先前去知会轿夫,自己在后头慢慢向外踱着。被外头的夜风一打,头脑也不由清醒了几分,想想方才同胤禟说的话也确实有些过了,他素来心高气傲,难怪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胤禩低低的叹了口气,自己固然是对胤禟有几分很铁不成钢之意,却也不该丝毫不给他留下情面。改日少不得还得自己再亲自过来好好哄劝一番才成。

往前走了几步,胤禩隐隐约约瞧见回廊下站着一人,瞧着身形有几分眼熟,离近一看,原是方才唱戏的柳梦蝶。

柳梦蝶见胤禩过来显然也是一惊,连忙行礼道:“草民见过八贝勒。”

胤禩想起方才席间胤禟同自己似笑非笑说的暧昧话语,此时见了柳梦蝶不由也有几分尴尬,点了点头道:“柳老板还没回去?”

柳梦蝶轻笑道:“原是让我去账房领了银子便可走的,谁知道账房说今晚九爷本是要我陪上整夜的,如今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开银子,只好让我现在这儿候着,待他问了九爷再说。”

胤禩听罢也不好多言,只向他道:“那便就此别过了。”说罢就像往外走去,忽而听的柳梦蝶开口道:“今晚九爷本是要梦蝶服侍八爷的,八爷想必是知道的?”

胤禩脚下一停,回身道:“我九弟年少不知事,这才起了这么个糊涂主意,柳老板切莫放在心上。”他待人一向温和谦恭,便是对着柳梦蝶如此身份卑微之人,也未曾流露丝毫的不屑之色,反而以礼相待。

柳梦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梦蝶乃是卑贱之躯,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草民有一事想问,八爷可是因草民是男子之身,所以才不愿让草民服侍?”

这话问的胤禩顿感尴尬,轻咳了两声道:“如此之事,实在有悖伦常。”

柳梦蝶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人间情爱,不过是你情我愿之事,所谓道德伦常,又岂能挡得桩相思’二字?总是听九爷说起八爷是最通透聪明的人了,只是在这情字上头,恕梦蝶直言,八爷的看法只怕有些偏颇了。”

“哦?那依柳老板所言,何为情字?”

“方才草民唱的那段:死和生割不断情肠绊,空堆积恨如山。他那里思牵旧缘愁不了,俺这里泪滴残魂血未干,空嗟叹。情,自当是如此刻骨铭心,死生无阻的。”

胤禩闻言含了笑意道:“这说法倒是好,只是说着容易,真到了那个时候,又岂能死和生割不断清肠绊呢?只怕不过是空嗟叹罢了。”说着,便瞧见吕联荣远远跑过来寻自己了,胤禩笑着同柳梦蝶道:“柳老板见解独到,可见不是俗人,先前是胤禩轻看你了,今日时辰已晚,若日后有机会,再与柳老板相谈不迟。”

“恭送八贝勒。”柳梦蝶含笑向胤禩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胤禩向他点了点头,便向前迎上吕联荣一同离去了。

因着这日是十五,胤禩回府之后,便去了惠宁那儿歇下。惠宁帮他宽衣的时候,胤禩突然冷不丁问道:“惠宁,你说这情是个什么意思?”

惠宁闻言笑着帮他褪下外袍,又递上帕子道:“这可是爷在考我了?说文有云,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从心,青声。”

这是《说文》里的原话,从释义上可以说是一字不差,胤禩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在闺阁中时就喜读诗书,这个自然难不住你的。”说完便笑着岔了别的话去,然而胤禩心里却清楚,这绝非是自己想要的回答。

“四哥这也去了将近四个月了?”惠宁突然话锋一转,向胤禩问道。

“恩,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儿?”

惠宁的脸上颇有些不忿之色,“四哥的那位侧福晋,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又是大格格的生母,成日对四嫂轻慢不敬的。四嫂又是个好性儿,对她也不怎么苛责约束。现在四哥不在府里,那位更是越发的猖狂了。”

“还有这样的事。”胤禩闻言皱眉,“我便说,这府里的姬妾一多,是非便少不了。这事儿你去同四嫂说说,让她也该有些福晋的架子才是。待四哥回来了,我再同他说说便是。”

惠宁依言应了,又叹了口气道:“四嫂这脾气也忒好了些,幸好有个弘晖。要不然那李氏还不知要如何张狂呢。”

“你在府中的时候,王氏对你可还恭敬?”

惠宁见他突然问起自己,眉目间皆是关切之色,不由心头一暖,握住胤禩的手轻声道:“爷放心便是,她倒是个老实妥帖的人,平时府中之事还可与我商量参详一二,对我并无半分不敬的。”

胤禩闻言点了点头,心里顿感安慰。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内宅之斗又多是阴损恶毒的招数,若真是府里进了个有手段的人物,以惠宁这样柔弱的性子,未必招架得住。

这日一早,胤禩突然被康熙传唤进宫,走至养心殿外时,胤禩正碰上迎面而来的胤礽,连忙恭敬唤道:“二哥。”

胤礽自索额图被罢黜之后,脾气较之之前就更显得有些的阴沉古怪,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禩一眼,悠悠道:“八弟来的倒是快。”

“皇阿玛一大早便派人传我入宫,如何敢不快呢。”胤禩笑了笑恭敬道。

胤礽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了几分讶异,“八弟还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胤礽神色怪异的瞧了他两眼,轻笑了一声道:“罢了,左右皇阿玛也是要知会你的,否则也不会急火火的将你急召入宫了。”说罢,便先行走了进去。胤禩见他语气神色都不似平常,必定是同自己有着切身关系。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着急,也跟着胤礽快步走了进去。

待他二人进到西暖阁后,见胤褆、胤祉均已到了,胤琪和胤佑也同他二人前后脚走了进来。康熙面色凝重,脸上尽显疲色,指了指案上一张摊开的折子道:“你们自个儿瞧瞧。”

胤礽见状忙上前接过折子,这上头的内容他早已心知肚明,细细看了一遍后便将折子递给了胤禩,脸上略带几分讶异和沉重之色,只是眸子里却泛着冷光。

胤禩先是不明所以,直至拿了折子细细读了一遍后,心里仿佛被一把钝刀狠狠的砍了一下,手上微微的发颤,轻轻的将折子递给了身旁的胤琪。

折子是佟国维百里加急递回来的,宜城洪灾虽平,却在灾后出现了一桩最为可怖的事情瘟疫。

瘟疫爆发的速度极快,加之灾后本就粮食短缺,一时间宜城饿殍无数,横尸遍野。胤禛自小便种过了痘,本是无碍。可前日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当晚便发起了热症,高烧不退,还伴着呕吐之症,随行的太医诊断之后说并非天花,而是染了疟疾。

然而,太医却对疟疾束手无策。他们出行之前,并未携带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在身上,虽然疟疾一时半会并不会致命,却经不住一直拖着,况且宜城疫情严重,若是再感染上别的病症,后果便不堪设想。佟国维顿时明白大事不好,连忙上书奏报康熙,请康熙即刻派人将金鸡纳霜送去宜城。

待众人将折子看了一圈之后,康熙沉着脸审视了一圈下头几人的脸色,缓缓开口道:“这是今早的八百里加急,朕已命人备好了金鸡纳霜,便是日行千里,也要尽早将药送达宜城。”

胤禩自方才起,心里便突突的跳个不停,胸口生疼生疼的。此刻听到康熙所言,再顾不上其他,一掀衣摆跪倒在地道:“儿臣恳请皇阿玛准许儿臣带上金鸡纳霜,前去宜城!”

作者有话要说:柳梦蝶唱的还是昆曲《长生殿》中的仙忆

努力推动J进行中。。。

好虽然说病歪歪的四爷可能还面色蜡黄木有啥米美感。。。。咳咳

= = 但是八爷会把四爷滋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