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豁鼻子牛和…
作者:柱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79

又到秋收大忙季节了,由于人手不够,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便担负起了往麦场拉运麦捆的任务。说是劳动,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那跟玩也差不了多少,不仅能分到肉吃,还能按半个劳力挣到几个工分,多美的事呀。

等我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虎虎小舅从夏牧场赶回来的健牛,昨天晚上就让那帮家伙悄悄挑走了,当我赶到牛圈时,里面就剩下一头豁鼻子老牛,正优哉游哉地卧在那里倒沫呢。无奈之下,我只好将豁鼻子牵回了家,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所以一见到二姐,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二姐不言语,她帮我套上旱爬犁,又把我抱上牛背说:“尿水子还不少,去吧,去吧,快干活去吧。”

赶着豁鼻子走出老远了,我猛一回头,却发现二姐站在那里,脸颊上流下两行热泪。那是我头一回看到二姐哭。她是在为我难过?还是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孩子。似乎是怕我看见,二姐急忙转过身,拿起镰刀往麦田走去。

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豁鼻子虽然相貌丑陋,走起路来也是慢慢腾腾的,但它力气大,又很有耐久力。于是,我改变了策略,不跟别的孩子比速度,他们跑一趟能拉二十捆麦子,我就一趟拉四十捆。等那些傻家伙的牛伸长舌头,嘴里吐出白沫的时候,豁鼻子却仍然劲道十足。所以,我每天都是拉麦捆最多的人。这些还不算什么,更叫人喜出望外的是,豁鼻子还是一个凫水的高手。

太阳累了一天了,它圆圆的脸也是通红通红的。劳动一天后,我们最高兴的事,不是回家填饱肚皮,而是到河湾去游泳。我们游泳的方式恐怕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或站在牛背上扎猛子,或拽着牛尾巴翻跟头,而只有我能够躺在豁鼻子宽阔的背上,在周围羡慕而后悔的目光注视下,翘起二郎腿在水中歇息。豁鼻子仿佛有意要奚落一下那帮家伙一样,它竖起硕大的脑袋,高高翘起丑陋的鼻子,扑扑地喷着水汽,四平八稳地在水里游动。而我则眯起眼睛,享受着阳光和豁鼻子带来的温暖与荣耀。

麦子收运到场院以后,要不了多少日子,就该是冬天了。气温一下降,河水就结成了冰,冰床下面的水遇到阻碍,便从冰窟窿里涌出来,涌出来的河水不一会儿又结成了冰,水就这样一层一层冻起来,宽阔的河面简直就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别的孩子好歹都有一双冰刀,虎虎的跑刀最是漂亮,不但刀身锃明瓦亮,而且跑在冰面上噌噌地响,那声音好听极了。二姐琢磨来琢磨去,就在两块木板上固定了两根大号铅丝,一双“冰刀”就这样做成了。可我实在羞于白天踩着这双“冰刀”上冰。

滑冰落了下风,滑雪我可不含糊。爷爷留下的马皮雪板就足够我炫耀的了,你说先人们有多聪明吧,那马皮包在雪板上,下山的时候皮子是顺茬,哧溜哧溜直往山下窜,上山的时候呢皮子是倒茬,爬起坡来一点都不打滑,既省力还能提高爬行速度。我踩着马皮雪板爬到红石头,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风驰电掣,一直能滑到家门口,那种威风八面的感觉,对于一个自卑感很重的孩子,该是多么的可贵哟。

虎虎的雪板则是用箍水桶的木板做成的,跟我的马皮雪板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于是,为了各取所需,我们两个就达成了互惠互利、各得其乐的口头协议,你蹬我的冰刀一天,我踩你的雪板一天。

雪大的年成,我们还会在雪堆底下挖地道,这恐怕是南方的孩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克孜勒塔斯村坐落在风口上,一年四季风特别多,雪甚至还没有落地,就会被风扫到边边角角,小山一样地堆积起来。我曾看过一个纪录片,北极的爱斯基摩人终年居住在雪屋里,这让我倍感亲切。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挖好的既保暖又透亮的雪屋后,我们便抱来些麦草铺在里面,又从家里偷来奶疙瘩,馕、咸菜之类的食物,在雪屋里认认真真地过起了家家。让我气不过的事,虎虎每一次都非要扮演颐指气使的爸爸,有一对圆眼睛的沙伊拉当妈妈,而给我分配的角色不是看门的狗,就是拉车的牛。

我是十六岁进入自治区摔跤队的,整日与那些杠铃、沙包为伴。因此,这些童年的美好记忆,在单调而乏味的训练之中,就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