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6)
作者:蔡王诗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01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6)

当年,我还不满12周岁,处在很不谙世事的年龄。因天气寒冷,我们兄妹三人及早上床睡觉。将近午夜时分,在睡意朦胧中,我隐约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喁喁轻语。

父亲心神不宁地对母亲说,前几天,单位的/造/反/派头头通知我说,已经决定把我列入首批下放干部名单中,并要求我们全家一起到长江以北的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几天来,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今天又当面向陈科长(父亲在家时对陈氏的称呼)谈过自己的想法,但没有效果,非得要我们全家到农村去。他还让我尽快办理工作移交手续,并给我15天准备时间,从明天起,要我留在家里抓紧收拾东西。

母亲说,没有缓和与解释的余地吗?父亲答道,没有,该说的我都和他说过。母亲为父亲鼓劲,不要怕,再把我们家的困难向他说清楚。按照省里政策规定,我不属于下放劳动对象,身体又不好,完全有充足理由不去农村。父亲听后郁郁?傺地说,那要求全家去又怎么办?我们得找出说服他们的理由。否则,他们将会无端制造谎言,讹诈和剥夺我发表意见的权力。

母亲又说,你再向他强调我们家的难处,不适宜全家到农村去。如果非得去,先考虑你自己去;如果实在要求全家去,就再和他说,能否只带一个子女去,算是全家?父亲无可奈何地回答母亲,我考虑过,也只能这样打算。当晚,父亲和母亲在暗淡的灯光下,一直交谈到临近天明。他们一次次喟然长叹,撞击着这个令人窒息的漫长黑夜。父亲犹如涸辙之鲋,又如同被卷入湍急的漩涡而难以自救。

翌日,父亲晚间回家后对母亲说,今天又和陈科长说过,到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已是不可避免的事,现在谁也没能耐去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若是硬性抵抗,还可能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我们承受不起以卵击石的/政/治风险。

父亲百结愁肠地继续对母亲说,现在总算不错,他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考虑我们家难处,同意我只带一个子女去,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做。接着,父亲和母亲商量究竟带我们兄妹中的谁随同去农村最合适。他们斟酌好长时间后认为,我姐姐不适合与父亲共同生活,弟弟尚年幼,只得把我带走。末了,父亲和母亲无可奈何地表示,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第二天早晨,父亲和母亲把他们的打算和想法告诉我。处在“少年不知愁滋味”年龄,我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理解成只是和父亲共同出远门,长时间不回来而已,但心里隐约明白,我生命中无忧无虑的那一页,可能从此翻去;根本就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到,父亲和我这次去农村是安家落户,那个年代,无论是谁也无法抵挡这股滚滚而来、锐不可当的/革/命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