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时分，重案组里几乎全部与调查程雪案件有关的人员，以及处里的几位领导，都聚集在了办公楼的一号会议室里。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很多不知内情的警员们正在窃窃私语，猜测着上面突然把大家召集在这里的原因。最后进入房间的是曹处长，陈队和徐锐。当三人就座时，屋子里已是一片寂静。

曹处长先开了个头：“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因为徐锐在程雪的案子上发现了一些疑点。我和陈队都认为这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值得继续调查下去，所以把大家聚在这里，一起探讨一下。”

说到这里，曹处长的目光转向徐锐：“徐锐，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吧。”

徐锐向曹处长点了一下头，起身面向大家道：“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重新浏览了一些君辉酒店监视系统拍摄到的图像记录。这些记录我们在调查一开始便已看过，并且根据这些记录，结合饭店工作人员的口述，大概掌握了程雪在酒店的出入时间和在店内的活动情况。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见过程雪。我们之所以可以从这些图像中辨认出程雪，是根据程雪的照片和酒店前台小姐的证实。但是程雪家人提供的这些照片都是在程雪出国之前照的，也就是说这些至少是在五年之前照的。我先在这儿放映几个君辉酒店监视系统拍摄的关键镜头，请大家留心画面中程雪的身形相貌和行动举止。”

徐锐接着走上前去，打开会议室前方已准备好的电视和影碟机。接下来每播放一段画面的同时，他都会加以说明。

正如他所指出的，除了在酒店餐厅和酒吧里拍摄到的一些画面之外，在酒店其它各处拍摄到的图像中，程雪总是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衣，颈上围着一条厚厚的黑色围巾，戴着一顶遮住双耳的黑色帽子。因为探头的位置，加之监视图像质量本身的缺陷，她的面貌在大部分画面里，并不清晰。即使是在酒店电梯里拍摄的几段图像中，虽然探头与被拍人物之间的距离比较近，使画面中人物的面貌相对清晰一些。但徐锐指出，因为探头装在电梯的顶部，拍摄的角度自上由下，况且程雪面容的一部分毕竟被帽子围巾遮挡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仅根据露出的五官，也不足以确定画面里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程雪。

徐锐又继续补充道：“今天下午，我已联系了初四一早拉着程雪，或者说那个衣着打扮类似程雪的客人，到北京火车站的出租车司机。他说当时对那位客人只是匆匆地看了几眼。行程中，客人是坐在车后座，副驾驶座的后面，他从后视镜里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当初他只是根据警方对客人衣着打扮的描述，以及客人出现的时间，才认定他拉的客人便是警方要找的人。”

经徐锐这样一番演示说明，很多之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警员们显露出茅塞顿开的神情。

“根据我的观察，最后一次可以肯定程雪的面貌确确实实出现在这些图像中，是在大年初二的那天晚上，她出入酒店顶层海天阁酒吧时拍摄到的图像。”

徐锐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在之前浏览这些图像时，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有没有可能在程雪被害的那天凌晨回到酒店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和她身材相似的人，穿着她的衣服，或者和她相同的衣服，冒充她回到酒店，并在之后冒充她离开酒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此时他面前的十几位同事无一不是哑然无声。

徐锐于是继续道：“假设程雪在初四那天凌晨没有回到酒店，而是由他人冒充，那么很有可能她在那时便已经遇难了。就我们所知，程雪在初三晚上曾乘出租车追随一位叫蓝铭的男人，这之后她那晚的行踪便不为人知。况且目前蓝铭所有的不在场证据都是由他的恋人邓菲提供的，有没有可能邓菲便是那个冒充程雪回到酒店的人？我在最近的调查中，曾与邓菲有过接触，她的身高身形和程雪很相似。虽然目前我们对蓝铭和邓菲所进行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但我现在认为这两个人具有很大的嫌疑性，有必要对他们进行深入的调查。”

徐锐这番话说完的几秒钟后，会议室里众人才好像开始回过味儿来，开始与坐在身旁的同事们低声议论起来。很快，在座的一位提出了一点质疑：“程雪的死亡时间被确定为初四下午，这与她在初三晚上便遇难的推论不相吻合。”

徐锐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一点我之前也考虑了很久，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完全合理的解释。我唯一可以假想的情况是蓝铭有可能在初三晚上与程雪见面后，将其囚禁在某处，比如他的住所，同时由邓菲李代桃僵回到君辉酒店，蓝铭等到初四下午将程雪杀害。并在晚上保利剧院的第二场演出之后，才开车到天津将程雪的尸体遗弃在一条公路旁，已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天津。”

徐锐看到在场的几位刑警此时显现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他也认为自己的这个猜测的确十分大胆，并且听起来极为残酷。当了十几年刑警的他，各类凶杀案件已见过听过无数，但如果他的猜测是准确的，那像这样将杀人、脱身方案设计并执行的如此缜密周全的，还是第一次。

这时，在座的一位刑警打破了沉默：“请问蓝铭和邓菲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这一点现在还不清楚。”徐锐答道：“根据蓝铭和邓菲的口述，他们的情侣关系是保密的，为了不影响蓝色四重奏其他成员的情绪。想来那日程雪跟踪蓝铭时，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但蓝铭邓菲仅因此而杀害程雪的假设实在是太牵强。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还没有找到蓝铭和程雪之前曾经认识的证据，但是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徐锐的这番话之后，参会成员各抒己见。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在座的一小部分人员对徐锐的这番推想还持保留意见。但是在场的大部分人员都同意：徐锐这番突发奇想，虽然目前还纯属假设，倒听起来有条有理，合乎逻辑，的确值得进行重点调查。

会议之后，曹处长和陈队又立即与天津警方进行了沟通，并向局里领导进行了请示，最后在夜晚时分明确了重案组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将蓝铭和邓菲正式设为本案嫌疑人，立即开始对二人进行全面深入调查。一开始，应尽量避免打草惊蛇。先对两个人的背景和过去重新进行尽可能详细的秘密调查，并对二人的行踪进行跟踪。对两位嫌疑人的情况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后，再采取更主动的措施，包括对两人进行分别审问，并搜查两人各自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