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唯一的晚餐也被松童子抢了去。”子隐面带惭愧地一笑，走近我身边。

“没关系，天一冷，感觉也没那么饿了。”我面无表情地抱膝坐着，倚在树下，用力裹了裹衣衫。

“我再去山中找些木柴回来，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你在这等我。”说完，转身便走。

“子隐，”我轻轻开口喊住他，慢慢抬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有走？”

他缓缓转过身子，一张莹洁如雪的俊颜上，映着皎月清辉，比春花灿烂，唇角微绽，扬起一丝流星般的笑意，道：“上次丢下你，我已经后悔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张大了眼睛望着他：“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没有勉强？是心甘情愿的吗？”

他长身如玉地站着，微笑着点了点头，“此言发自肺腑，天地可鉴，不信你问天上的月亮？”说完玉指纤纤指了指天畔的新月。

我抿嘴一笑，起身挽住了他的玉手，他笑眸潋滟俯视着我，也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夜空下，我们彼此含情脉脉，相视无语。

许久，我眨了眨眼睛，又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明眸中潋着一丝笑意，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保护你。”

“你爱我吗？”我不由得靠近了些，身子偎依着他的胸膛，仰着脸充满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一弯皎洁的月光中，他双眸微闪地盯着我许久，目光中像在凝思，又像在迟疑，久久地没有出声。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僵滞，最终聚成一片阴霾沉了下来。刚才蓬勃激动的情绪，也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一点点凝却在心底。短暂的幸福像会飞的蒲公英，才一眨眼，就不知去往了何处。

我沉痛地盯着他一眼，慢慢地抽回手，转身扭过了头。

凛冽的寒风中，我拼命地清醒着自己，压抑着胸中喷涌的感情。饥饿、寒冷，对我而言早已没什么感觉，唯有那撕裂般的心痛，是如此清晰地刺穿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使我痛得几欲窒息，止不住热泪盈盈。

我爱的人并不爱我？这难道又是造化弄人的恶作剧吗？

天畔一弯新月，皎洁如刀，又像苍天对我的嘲笑。

我猛抬袖擦干眼泪，仰头直视着星空，心说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给天帝嘲笑？他已经夺走了樱木，让我心碎过一回，如今又让我国破人亡，命落凡尘，还要笑看我得不到心爱的人，难道我活该这样趁他的心意吗？

不，我偏不向他屈服！

我发誓要夺回东兴，成为至尊红颜，那时让天帝去死吧，还有子隐，既然不爱我，就滚远一点。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忽如天籁般，在我的耳畔悠悠响起。

我冷冷地回过头，瞥着他一眼，眼中恨意未平，只见他一张绝世的玉颜，仿佛新月清辉悬在眼前，一双明眸如星辉璀璨，正眨也不眨盯着我伤魂的容颜。

明明是这样恨他，却还是无法控制地任由他的美，一点一点如星光银辉般淋漓尽致地画满了我的天空，然后以空气的方式弥漫在我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龙涎香的味道就像致命的毒药，占据了我所有的心跳，使我的四肢百骸都为之颤抖。

他美得如此令人伤心！

我努力收回视线，别过脸：“没什么，我用不着别人可怜。”

他眸光潋滟，苦涩地绞着我一眼，突然走近我，沉声道：“大明宫号称‘五百年的时空剪影，洪荒里的鬼斧神工’，正如人们预言的那样，一朝梦尽随流水，玉宫倾覆再难寻，如今回想起来，竟如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自那一夜遇见了你，我就知道，这一生，都将不能摆脱你了。”

我冷笑一声，“你想走，立刻马上就可以走人，没人拦着你。”

他轻叹又道：“如果大明宫殇之夜我没有遇见你，我仍是我的江湖浪子，你仍是你的后宫女人，我们互不相识，也许我现在会立刻丢下你就走；如果东兴王朝还没有灭亡，我们也没有沦为乱世儿女，你仍做你的后宫娘娘，享尽荣华富贵，我仍陪我的红粉佳人，漫游大江南北，我们也就不会走到一起，更不用千里迢迢来寻找什么从未谋面的世外高人。如果还有如果，我们还如互不相识，纵然擦身而过，也不过当作陌路人罢了，又怎会有今夜的难以割舍？”

我怔怔地回眸望着他，胸中如万年冰山顷刻崩塌，眼中也似春水慢慢融化，“子隐，你说难以割舍？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他明眸深深地凝视着我：“就算我能骗得了你，却也骗不了我自己。我只想用一生一世来守护你，可又怕――”

我双眸动情地望着他，不由得轻轻捧起了他的玉手，问道：“你怕什么？”

他略一低头，嘴角微勾，飘忽地一笑，道：“怕你不属于我。”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拉起他飞快地穿过松林，来到了山中一道悬崖边上，对着苍穹一弯皎月，大声道：“皎月在上，木叶在此盟誓，此生已属子隐，他日若是变心，就让月牙化作弯刀，切断喉咙而死。”我回眸笑望着他，催促道：“快啊，该你了！”

他居然很听话地举起一只玉手，郑重地对着星空起誓道：“苍天在上，子隐在此盟誓，对木叶之心，犹如空中皎月，独一无伦。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不离不弃，永远保护着她。”说完嫣笑地回望着我。

刹那间，我感动得潸然欲泣，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前两天他还无比坚决地拒我于怀抱之外，今夜竟毫不犹豫地与我立下盟约，望着他那双明亮如繁星般的眼神，我却觉得近乎不真实，许久才柔声又道：“子隐，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为我，我为你，互为彼此，永不分离。我会爱你很久很久，直到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为止。”

他没有吭声，只是微笑如水地静静看着我，深幽的眸子里，瞳孔是琥珀的颜色，流光潋滟、晦明难测，让我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乐极生悲还是悲中带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