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来想去，觉得趁今夜宾客盈门人多眼杂，悄悄离开蒋家方为上策。倘若直接坦白，蒋羽姗指定不能放我走。毕竟我也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纵然一走了之也不会亏欠她什么，更不用觉得对不起她。

虽说这样不辞而别，不太符合江湖规矩，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在此耽搁了太久，必须尽快找到柏良，匡复东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说走就走，我轻轻拿起包裹走出了房门。

院中正是清光溶溶，经过后花园曲水池畔时，忽看见有人在水中楼台上对月沉吟，竟是公子隐，我迟疑了一阵，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水榭中安放着一张沉香木书案，书案上摆着一幅疏淡清润的画卷，仔细一瞧，纸上墨迹未干，画的乃是一位粉衣美人，翩然起舞，襟灵飘逸，神韵风致倒像极了曾经的我，只那眉眼之间却是别样一种风情。

他长叹一声，轻轻回过脸看着我，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瞬间包围了我的鼻息，只见他墨眉轻挑，一副愁容惨淡的样子，轻声道：“舞蝶姑娘美艳无双，我这种信笔涂鸦之作，一旦流传出去，岂非玷污了她的美丽？”

我听他如是说，知道这画中的美人就是淮南王的宠姬舞蝶，轻轻笑道：“原来你画的是舞蝶姑娘，果然天姿玉貌，神韵飞扬，怪不得淮南王身边佳丽三千，唯独对她青睐有加呢。我看她舞姿翩若惊鸿，倒有些舞阳公主的韵致呢。”

“哦？你见过舞阳公主？”他吃惊地看着我。

“不不不，”我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也只是比喻，毕竟舞阳公主舞姿倾城嘛。”第一次自己夸自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感觉自己脸颊都有点泛红了。

公子隐却嘴角一勾，哂笑道：“舞阳公主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在我心目中，舞蝶姑娘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你看她不但能歌善舞，姿色出众，而且对淮南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这样美貌与娴慧并举的女人，这世间是越来越稀有喽。”

我冷笑一声，道：“你又没见过舞阳公主，怎知她就不是美丽与娴慧并存的女子？”

不料他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根本不用见的，舞阳公主都已经去世了。我虽然没见过公主，却认识一些王府的郡主啦，侯门的千金什么的，美则美矣，可没有一个不是张牙舞爪的，蒋羽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

我“哧”地一笑，道：“你敢这么说她，当心她揭你的皮！”

他儒雅一笑，又道：“舞阳公主纵然有传说中那般美丽，却也不见得比舞蝶姑娘更温柔娴慧。人生在世，红颜易得，知己难求啊，我得想办法让淮南王早点忘记舞阳公主，珍惜眼前的红粉佳人，才不失朋友之职，你觉得呢？”

我哼笑道：“我觉得你很无聊，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完成舞阳公主的画像。”

“你？”他狐疑地眯起眼睛看着我，问道：“你不是江南画派的吗？”

我连忙道：“哦，的确是，我虽然是江南画派的，却有拜过北方画圣为师。东山的墨石先生，人称江北画派的一代宗师，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当年先生为舞阳公主画过《凤凰涅?图》，《春睡梅妆图》，《绿衣起舞图》和《洛水伊人图》，四幅都是画中*，我是亲眼见过的。”

他轻浅一笑，目光打量着我，“如果我记得没错，那四幅画乃是宫廷至宝，只有《洛水伊人图》被人盗出大明宫后，才得以流传到民间，其余三幅直至随大明宫付之一炬都不曾面世，你既然从未踏入过秦川，又是从哪儿看到的？”

我思索片刻，连忙又道：“其实我都是听师傅说的。你也知道，那是他一辈子的骄傲，总是对我们这些弟子一遍又一遍地炫耀，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公子隐诡异地一笑，说道：“尔不闻墨石先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孤僻成性，常年隐居在东山谷底一个岩洞里面，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人，这些年来一直过着野人般的生活，莫非你也在他那岩洞里住过？”

我望着他质疑的目光，有些心虚地道：“是这样吗？那我可管不了那么许多，总之我能画舞阳公主的画像就是了，信不信由你，难道我好心帮你作画，还得跪下来求你啊？”

他轻浅一笑，作出拭目以待的表情，“在下正想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