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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乔在清水湖中央的凉亭里，等着李雪菲的到来。原本她很“隆重”地把地点约在了校外的一个茶餐厅，可是他却不太适应那种场合小资情调式的交谈气氛。面对他比较敬重的李雪菲，他还是愿意彼此之间的气氛轻松随意一些。所以，他建议他们就去清水湖中那个可以供人闲坐的凉亭。他也还记得两年前她也曾约他来过这里一次。

他原是打算今天就要买火车票回家的，可是因为李雪菲执意的正式面见，他将离开的日期又延后了一天。他猜测李雪菲找他的主要目的就是鼓动他对何宛亦表达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可是，李雪菲的期望有点“不切实际”，虽然如今的他在面对那个白影时并非可以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哪怕他也谈不上对她还抱有什么“幻想”。开始他也有很积极的希望：彼此作为曾有同样思想追求的“旧友”、如今又作为有相同信仰的主内肢体，可以找时间心平气和地聚在一起，有更多的交流。可是自从他鼓起勇气给她发出了一条问候短信，并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的心就被泼了一盆凉水。几天后，他才收到一条来自她的、让他颇为伤心的短信――“我看见你就心烦！请离我远一点！”

这两年，虽然她发生了不少改变：外貌上有些变了，内心也从一个世俗的思想者变成了一个信仰上帝的基督徒，可是她有一点却始终没变，那就是她说话还是那么“直接率性”，仍会无所顾忌地显出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真性情”。既然他是让她感到“讨厌”的，他又何苦不顾自尊地要去强求站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呢？

在他和李雪菲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之后，她还没有出现。他想或许她是有事情临时缠身了。因着李雪菲，他又想起吴东来。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吴东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他对人心是洞察入微的。可惜，吴东倾向于把人内心深处最细微的情感给夸大化，然后又以一种很戏剧化的语言给描摹出来。在吴东心目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的“小丑”。他承认，吴东看到了人灵魂深处丑陋而虚弱的一面，甚至也可以说他也看到了“人是无可救药的”这个真相……要是吴东也知道了上帝的真实存在，知道上帝对堕落人类的伟大救赎又如何呢？这样设想吴东信基督教的可能，他又觉得太不可思议。可是，伟大的上帝却总有能力把一些在人眼中显得不大现实的事情变成现实。

在李雪菲超过约定时间半个小时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终于拿出电话拨出了她的号码。意外的是，她竟然关机了。他心里开始泛出隐隐的不安来：不可能是她有意失约，也不大可能是她把这事给忘记了。要是她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延时或是取消会面，她也应该告知他一声……

他跨出凉亭，走在通向思群广场的石梯，然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一时又不知道到底该拨电话给谁。最后，他的意念还是转向了何宛亦。很可能，他这样突兀地打电话给她对她来说还会是一种“骚扰”。可是因为李雪菲的意外失约，他还是下决定“骚扰”她一次了。

“喂，请问是哪位？”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有些轻细，似乎情绪也不大好的样子。她竟然不知道来电的是谁。看来，她并没有保存下他的电话。

“我是余乔……很抱歉……打扰你了。我想问，李雪菲，她怎么样吗？”他也感到自己的问题和语气都很怪。

“你向我打听李雪菲？你不是才和她见面吗？”她似乎不解他打这个奇怪电话的用意。

“本来我们是约好在清水湖边见面的，但是她一直没有来……”他在通往思群广场高台的石梯上停下来。“她手机关机了……”

“哦，那你再等会儿她吧……”她这样说之后，他就很自然地放下了电话，却没有真的挂断它。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等着上面的计时显示自动停止。可是，有那么二三十秒的时间，计时还在显示――她竟然也一直没有挂断电话。终于，他又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就在他嗫嚅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头完全没有了声音。这次他取下手机来看的时候，发现自动计时终于停止了。

他站在思群广场的高台上，抬眼四望的时候，发现离他数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像李雪菲的人正向他走来。她似乎是取道这条路赶往清水湖。他收拾好自己那似乎被什么搅扰的心情，努力对着她微笑。

“对不起……我刚才……”慢慢走过来的李雪菲也认出他来，声音里却有点若隐若现的哭腔。她神色黯然，甚至有点狼狈。他吃惊地发现，她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显得有些松散，像是和人发生过什么拉扯推搡一样。

“没有关系……”他宽慰她，但也很担忧地问。“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李雪菲望着高台下边的石梯，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当着他的面哭起来。

“先好好歇会儿吧……”他想，大概她和吴东吵架甚至打架了。难道是吴东因为知道她约他来清水湖，心里不高兴，才使他们俩弄成这样了吗？

“不好意思……我刚才接了一个有点神秘的电话，去了中门……”一两分钟以后，李雪菲才抬起头来，说话却仍不怎么顺畅。

“先去清水湖边歇一会儿吧……”他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