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解构者(1)
作者:忧戚玉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35

1

余乔送岑佳回去之后,并没有如她所期待的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吃午饭,虽然此举很可能会伤到她的心或“自尊”。还在山顶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他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要尽可能逃离那种有可能让作为异性的双方都陷入某种试探的交往关系中。

对于这个他还并不算熟识的女生,他在经历了起初的“同病相怜”之后,他对自己是否还需要去向她进一步近距离“传福音”产生了深刻的疑虑,尤其是在她一连数天都给他手机短信不停,以至让他敏锐地觉察她对他产生了很严重的依赖心理之后。他之所以如此会矛盾和纠结,不仅因为两年前发生在C大的那个悲剧在他心上还有阴影,还因为他已经在心里警醒―― 内心需要被上帝抚慰与医治的她对他这个能力有限的人产生了心理依赖,这对她很难说会是一件好事―― 一个“病人”对一个作为蒙恩罪人的基督徒的心理依赖终究无法代替她对上帝的信靠,很可能这种依赖还会阻碍她早日明白,只有主耶稣自己才应该并配得上是她真正的精神依靠。

他曾跪在上帝面前诉说自己的为难处境:一方面,他并非不愿意自己有更多的机会跟她讲福音,也很希望她可以早日明白耶稣基督的代赎之恩,并跪在神的面前认罪并领受?的赦免;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是在往一个自己容易失脚的泥潭里跳――在对男女感情方面缺乏自信的他很难坚定地去拒绝一个女生对他所表达的“积极”情感,哪怕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对方的身上。他很怕自己会抗拒不住一个女生依赖他的这种“诱惑”或“试探”,以至去重蹈两年前的“覆辙”。

在祷告中,他再次想起了自己从前常浮在他心头的那些遗憾与悔恨――假如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不要像曾经的那样“糊里糊涂”,一定不要只顾满足自己那渴望被喜欢或在乎的虚荣或私欲,而要真正为对方的“利益”着想,而为了对方着想,也绝非意味着他就需要去满足对方对他的一切期望――这两年来,上帝已经用他在生活中一连串的挫折与失败告诉他,一个人心里想要的东西未必就是他真正需要的、可以真正给他带来好处的东西。

或许,上帝允许他如今面临这样的处境,正是为了给他一个在“倒流的时间”中去重新做出一种不糊里糊涂的“决定”的机会,让他去真正经历一次可以安慰他灵魂的“得胜”,以完全抹平他“曾经的过失”留在他心上的创伤……

他“曾经的过失”还要追溯到二零零三年五月,也就是正当两年前的那段时间。

团支书终于答应按照汪昭宇的建议,要安排某个周四的下午团组织活动的时间,来对全班同学来一场“正经”的思想启蒙。团支书是校刊《C大青年》的编辑,在校刊上发表了余乔的一篇名为《怎样的历史研究者?》的文章,也主要是他的意思。团支书说,因为受到他的影响,他也开始迷上徐怀乐的著作了。团支书告诉他,他的意思并非是要大家单纯的“学习”他的文章,而是想要通过“对比”来让班里人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

到了周四的中午,他一想到下午就要面对全班同学对他文字的认真“审视”,还是有点小不安。或许,真正让他有点紧张的不是班里其他任何人,而是与他同寝室的吴东。他已经预感到,因为有吴东的存在,他不可能很轻松地过完下午的团组织活动。

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他吃过午饭之后,就往清水湖的小坝去了。自从他因为“意外落水”被何宛亦救上来后,他竟然再也不敢轻易去那里了。他有意把那天生死悬于一线的“被救奇遇”放到记忆深处,再也不轻易就把它拿出来咀嚼。自从“伊凡”来找他,并向他透露了自己所“认识”的何宛亦之后,他就越来越害怕再见到她了。他心里一直纠结的是,“伊凡”所谓的她曾去“招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伊凡”对她的描述只是因为他在遭到她毫无余地的拒绝之后,因内心受挫、自尊受伤而有的夸大其辞?

在他再也不强烈渴盼着见到她的时候,他反倒总能与她巧遇:教学楼楼道上,自习室里,甚至食堂,他都见过她。基本上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依然是在惯常的冷中带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很少主动跟他说话,像是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似乎再也不想像之前和他交流得太多了。虽然他在理性上认定自己和她的生活是两条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他还是无法把她的身影从他的意识深处驱除出去。

那天中午,他手边还带着载有自己文章《怎样的历史研究者?》的《C大青年》。这是一篇以他与师大中文系教授乔震南的两次“交锋”为背景的杂论。再看到自己的文字,他遗憾地发现有不少不严谨的地方。他情绪低落地走出小坝,往十来步远的湖岸柳树下走去。就在他不经意之间,那个已经被他淡忘的矮小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她正站在石护栏旁的一颗柳树下,背对着他,自己面向湖水,丝丝柳条搭在她身上。

蓦然发现她的那一刻,他还是颇为兴奋,而且第一反应就是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想和她说点什么。可是,站在她背后的他在心中酝酿的问候语却迟迟说不出口――或许他是有点担心她误会他这些天又故意避开她了。让他有些惭愧的是,他那段时间几乎都没有想起她来,更不要说什么故意避开她了,这对看起来颇为依恋他在清水湖边身影的她来说,多少有那么一点“情何以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