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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乔第一次看见汪昭宇这样伤心流泪。虽然他仍不清楚汪昭宇对白洁的死是否有责任，他还是很难过地感到，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汪昭宇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像他自己已有的“心理阴影”一样。

在汪昭宇沮丧地沉默着、不停地抽烟的时候，余乔自己走去客厅的阳台边，望向外面的世界，陷入了两年前的回忆中――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在细雨中撑着一把白底黄花伞的矮小身影，想起她那一双时常带着怯意的、泪花花的眼睛，还有她眼中那一种明净而真诚，让他感到神清气爽的微笑。每次想起她，那个曾留给他刻骨心痛的白影，还有她那一双时而闪着智慧而自信的光芒、时而又像写有满腹心事与困惑的眼睛也会随之出现在他眼前……

他记得在小女生把借去的两本书还给他的那一天，他又去了C大中门外面的某人文书店。在那里，他偶遇了多日不见的何宛亦。她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书，却仍在各个书架之前流连。他虽然早已经可以面对自己那一颗被她的身影所牵动的心，但是在认出她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愿被她认出来。他默默地站在一个不易被她觉察的角落，悄然而紧张地望着她的身影……

她在找了一个购书篮之后，把挑选的书都放了进去。她又回在某个书架前，从中取出几本厚书来，翻了几下，便放进自己的篮子中。常来这里的他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最终想起那三本书似乎是索尔仁尼琴的著作《古拉格群岛》――他可以想象为何她会青睐这一套书，并为此而更觉得有心理安慰――他又想起了那个让他感到心里温暖的“同道”这两个字……

他以为她会买下这套书了，可他不解的是，她离开没几步就又折回去，把书放了回去。他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却想起自己从前在面对这一套书时的纠结：书的内容完全符合他对历史事实的猜想和认知，作品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思想价值认同感，完全值得他收藏。可是书还是太厚，价格也不菲，只是穷学生的他似乎没有必要在现阶段就收藏这一套很可能并没有时间细读的“巨著”。自从在网上下载了电子书存放在汪昭宇的个人电脑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买实体书的打算了。或许她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了，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不好意思，我也想买这套书，你可以让给我吗？”这正是何宛亦的声音。他发现她正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请求道。对方已经把她刚放回去的那一套书又取下来，似乎已经确定要“拿下”这套书的样子。

“哦，你也想买吗？那你请店里的人再给你取一套吧……”对方说。

“好像只有这一套了……”她满是恳求的神色。

“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对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她立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应该还有的……”余乔深呼吸几下，主动走向了怔立在原地的她，迫不及待地开口说话，想要宽慰她什么的样子。“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我去帮你查问一下吧……”

“不用了……”她对他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的表情。她仿佛还依然沉浸在自己与那一套书失之交臂的遗憾与怅惘中。他停下来，潜意识里期待着她的进一步反应。虽然她也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却并没有跟他进一步的招呼与寒暄，只是漠然地从他眼前离开，往书店门口的收银台走去。他“情不自禁”的满腔热心被她看似心不在焉的冷淡给泼了一点凉水。他还是振作起来，鼓起勇气跟着她的背影，也走向收银台。

他心里还是有一种想帮到她的冲动，所以在她把书拿去结账的同时，他站在她旁边，去向另一位店员提出查书的要求。虽然查询结果是还有一套《古拉格群岛》，不过在意识到这最后的一套已经被中年男子拿在手上之后，他还是有些丧气。

“我想，不一定就一定没有了……”看到她向他投过来的诧异目光，他词不达意地说。

“一共四百五十八块……”收银员告知她。

“有这么多吗？”她回过神去，从钱包里拿钱出来。 “这样吧……”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眼前的那十多本书又扫了一遍，最终选出三本书来，表示不买了。这个过程她竟然有些手忙脚乱的心慌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