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家里还有黑纱吗？我也要戴一块！”宋子?上学后第一天回家吃午饭时便紧张地向沈阿姨嚷嚷道。

“侬要戴黑纱做啥？”沈阿姨大吃一惊。

“别的小朋友都戴着的！”那是为总理戴的，他们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戴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也都戴的。

班上的同学大多住在附近，很多人在幼儿园时就是同学，早就认识了，可是宋子?只认识汪静仪！上课铃一响，老师便对着一个斜梳着洋葱头的大眼睛女孩说：“李卫青，你来带领大家唱首歌！”李卫青大大方方走到讲台前，甜甜地说道：“同学们，我们一起来唱革命歌曲。。。”随着她起的头，大家齐声合唱起来，宋子?东张西望着，不知所措，她几乎一句也不会唱。“啊，你没戴黑纱？总理去世了你一点都不悲伤？真没良心！”同桌也对着子?戏虐道。宋子?感到无地自容，觉得自己落后大家一大截。。。吃完午饭，她也在左臂上也别了一片黑纱，匆匆向学校方向走去。

转眼已过了清明，大家左臂上的黑纱早已摘下了，只有汪静仪一家仍戴着黑纱。

“汪家阿婆，总理去世这么久了，侬还戴黑纱啊？侬和他这么有感情？”

“唉，哪里是为总理，是阿拉老头。。。”

汪家阿爷终于走了，那个瘦瘦小小、气喘吁吁地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年的老阿爷终于没有等到春天的阳光！宋子?和汪静仪从三、四岁起就互相串门，就像去自己家里一样，大人们也不把她们两个当外人。每次在汪家，子?总是看到汪家阿爷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不时地发出“咳、咳”的声音，汪家阿婆则坐在床边不停地揉拍着他的前胸。阿爷的床在房间的西边，房间的东头还有一张大床，那是静仪的爸爸、妈妈的床，房间当中有一张塑料帘子横贯南北，白天帘子是拉开的，晚上才合拢，这样一间房间便隔成了两间。房间外面是个阳台，现在四周已经围起了一圈玻璃窗，成了一间长条形的小房间，西头一张小床睡着静仪的小??，东边的小床睡着静仪和妹妹静俐，汪家阿姨忙完杂事后就搬来几个方凳靠在这张小床边上，绻身而卧。。。

“本来，这整幢楼全是我们家的！”静仪小声地告诉子?，“哎，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噢，大人不让讲的。。。”天！整幢楼？这里一共有三层楼，二楼和三楼各有两间像静仪家这样的带阳台的大房间，外加两个亭子间和一个大卫生间，一楼除了两间大房间外，还有一个亭子间、一个大花园和一间大厨房，现在这幢楼里住了十来户人家，大家共用着楼下的厨房。难道汪家是。。。怪不得静仪在弄堂的孩子圈里不那么吃香。

“唉，这日子怎么过？有时真想回乡下去算了，可是，那一家人。。。”汪家阿姨与沈阿姨混熟后，向她倒起苦水苦来。“我真是命苦，嫁了个赌棍，除了赌博什么也不做，还要受婆婆的气，只好跑出来。。。我在汪家二十多年了，静仪的爸爸那一辈，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那时家里帮工的有好几个，现在只剩下我了，本想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做到做不动为止。。。可是现在。。。做多少事情我是无所谓，可连个睡觉的地方都。。。”

“回家又能怎么样？现在乡下日子好过吗？毕竟你还有儿子呢！做人，还是想开点，你看看汪家，都这样了，日子还不是照过？坏日子熬过去，好日子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