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身边那个男子的话,苏轼的学生李瓶儿不禁大吃一惊。
她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问:“西门庆的女人,是不是‘蓝色妖姬’的头目马上乐?”
武大郎停住脚步,看了看苏轼,又看了看李瓶儿,才点了点头。
这时,苏轼却暗自庆幸,因为他趁西门庆还没到曲阳时,抢先一步转移了佛祖舍利,才没有给辽国的间谍和大宋的奸细留下可乘之机。
不知不觉三人到了文庙的门前,李瓶儿若有所思地问:“苏公,天色已晚,我们还去开元寺塔吗?”
“去啊!”看到李瓶儿确实累了,苏轼就关切地问,“瓶儿,你不愿意去了?”
李瓶儿莞尔一笑,把胸脯一挺:“瓶儿愿意。”
我们知道,苏轼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从他“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中”流露出的佛教思想,就可见一斑
苏轼在杭州时,曾经遍游塔寺、参神拜佛,并与僧众们住在一起诵经念文、酬诗唱和。
苏轼与佛教的因缘,最初家庭的熏陶。
因为苏轼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其继配王闰之、爱妾朝云也都信奉佛教,再加上仕途的坎坷、人生的荣辱、命运的捉弄,使苏轼感到了世事无常、人生如梦的痛苦和苍凉,也加深了他对佛教的崇拜和向往。
然而,定州开元寺塔在苏轼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并不在于它是佛僧崇拜的圣地,而是在于它那巍然挺拔之势、雄伟浩大之气,在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瞭望敌情的巨大作用。
在苏轼看来,巍峨耸立的开元寺塔,已成为大宋屹立于中原大地的象征,成为宋国屹立于世界的象征!
不难想象,在这片广袤的平原大地上,曾经上演过多少出历史活剧呀。不说远古的涿鹿中原,不说秦汉的喋血鏖战,单说在大唐王朝之后近200年的时间里,宋和辽就像一对不太友好的伐木工人,彼此握着刀具的一端,在定州塔上拉来拽去啊。
可是,巍峨耸立的定州塔,却像个钢炼铜铸的巨人一样,纹丝不动。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了开元寺塔脚下,走到北门沿回廊拾阶而上。
看着开元寺塔周围的万家灯火,李瓶儿悄悄地问:“苏公,塔的作用到底是军事料敌?点缀山川?还是佛教保护?”
苏轼粲然一笑:“如果不是为了永葆大宋的江山社稷,我朝名相吕端岂肯倾全国之力,在地处边陲、远离汴京的定州,修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砖塔呢?”
武大郎也说:“是啊,透过这些惜日的门户,可以想见当时双方的鏖战,可以看到当年的硝烟。杨业之子杨六郎正是利用开元寺塔,巧妙地设计了一座座‘粮仓’,才打败了入侵的辽军啊……”
登上了塔顶,看到塔壁上的碑刻和题咏,李瓶儿眉飞色舞地说:“恩师,你不想在上面题个字吗?”
“好啊,瓶儿,笔墨伺候!”苏轼接过李瓶儿递来的大笔,饱蘸浓墨,在洁白的塔壁上挥毫写下了几个大字:“神州第一塔!”
“望着那5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李瓶儿赞不绝口地说,“太好了,真是‘来者不可不一登绝顶’啊!”
李之仪赶来了,看到苏大学士在宝塔上的题字,急令属下招来曲阳的能工巧匠,把“神州第一塔”5个大字仔仔细细地刻在了石壁上。
登塔回来,苏轼依然惦记着高僧令能和开元寺。
几天前,早就听说信奉佛教的苏轼要来定州,早就听说苏轼和金山寺佛印禅师来往频繁,但是开元寺大德高僧令能还是不放心,便想到了用关羽的“风雨竹诗”来试探苏轼,以防佛祖舍利落入异教徒之手。
苏轼回想着这次“约会”,笑着对李瓶儿说:“令能这个老家伙,还真费尽了心机,难怪我“失踪”他也就‘失踪’了呢?原来,这雪浪石和风雨竹也是相生相息的啊。你想,翠竹在风雨中傲然挺立,而雪浪石在寒风中坚定不移,这不正是二者的共同之处吗?”
听着苏轼对“竹和石”的解读,李瓶儿顿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惬意。现在她虽然看到的是雪浪石,而脑海中却飘舞着风雨中摇曳的翠竹。
李瓶儿顿悟了苏公“发现”雪浪石的用意,才浅浅一笑说:“‘雪浪石’和‘风雨竹’的名字,也有相同之处啊。因为雨和雪是同一种东西,在纷飞的‘雪’里,还能隐藏别人不知道的奥秘呢。”
月儿露出了笑脸,雪浪斋愈加古朴庄重,雪浪石花纹更加千姿百态。
霎时,雪浪斋与雪浪石融为一体,为这春日的夜晚,增添了一缕又一缕的神秘气息。
李瓶儿轻提一下自己的裙裾,索性坐在洁白的雪浪盆上。她仰望着妩媚的月儿,忘情地吟出了刘禹锡《陋室铭》的上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苏轼微微一笑,紧接着吟出了《陋室铭》的下句: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此时此刻,二人的目光同时停在雪浪石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因为那奇特的黑石,在月光下变得比白天还要神秘。
黑石上的白色纹路,在李瓶儿的眼里幻化成了一种街景——定州古城图!
看着雪浪石的白色花纹,苏轼也仿佛感到天体宇宙、故国山水、千峰万壑一齐向他涌来……
而雪浪石和雪浪盆,却变成了一把设计精妙的大锁。
苏轼自言自语地说:“瓶儿,我们该给后人留下一枚打开大锁的钥匙啊。”
“是啊,就在上面画个钥匙?”李瓶儿深知苏轼的秉性,又采用了激将之法。
于是,苏轼以超越时空的穿透力,沿着圆形的盆裙,挥毫写下了《雪浪石铭》:
“尽水之变蜀两孙,
与之不传归九原。
异哉炮石雪浪翻,
石中乃有此理存。
玉井芙蓉丈八盆,
伏流飞空漱其根。
东坡作铭岂多言,
四月辛西绍圣元。”
李瓶儿看出,《雪浪石铭》从表面上是说冰清玉洁的石头,不为世人所识,抒发作者怀才不遇的感慨。但是,在此诗的蓬勃好大之气里,却隐藏着识记佛祖舍利埋藏地点的奥妙玄机。
洁白如玉的盆唇上这一圈密密的铭文,与盆外琢刻的两层盛开的芙蓉花,交相辉映着。
在“水乳交融”之中,黑石变成了一尊弥勒佛,端坐在了芙蓉盆上……
李瓶儿高兴地说:“古城定州早有‘定州塔、文庙、众春园、南城门、唐水秋风、平山胜景、西溪玩月’七大景观,现在又增加了一景,他就是——雪浪斋。”
看到苏轼满意地点了点头,李瓶儿闪闪美丽的大眼睛,又问:“恩师,你说说,为什么我国名胜古迹大多是‘八景’呢?”
苏轼看着李瓶儿的笑脸,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儿还得从我的好友米蒂说起,先前一个叫宋迪的画家,善画寒林、松石,尤其擅长平山秋水。他将湖南长沙的名胜绘成“平沙落雁、远浦归帆、山市晴岗、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夕照”,并美其名曰‘潇湘八景’。大书画家米蒂见此佳作,认为天下无双,特为宋迪撰写序文。从此,八景之画就风靡了大江南北。”
李瓶儿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全国各地都有‘八景’呢,原来,这里还有米蒂的一份功劳……”
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听着李瓶儿的话,苏轼也猛然发现雪浪石上那别具一格的风景,就是古定州城的图腾。
于是,苏轼再次做出了一个断然的决定:把这次转移佛祖舍利的转移秘密,告诉自己的好友、大书画家米蒂。